第37章

  房幽思量着,周家不肯提退婚,一怕皇帝不悦,二怕裴焉报复,他们指望不上,便只有从裴焉着手。
  可她若大喇喇地提出来,裴焉指不定怎么想她,说不准还以为她是吃醋了。
  房幽觉得烦恼,宴也不吃了,辞别崔云锦一行便回了东宫。
  她回来得不巧,正好瞧见裴昱一脸餍足地从翠钏房里出来。
  裴昱这算不上偷吃,但被抓了个现形,还是有些尴尬。
  他迎上去,原本想与房幽算账的心思也消了,语气有几分讨好:“太子妃回来了,玩得可还欢欣?今夜备膳,孤在你这儿吃。”
  顿了顿,他低声,颇有几分暧昧:“今夜也歇在你这儿。”
  裴昱下午酣畅淋漓,这会儿深觉她这娇媚太子妃,也是时候该履行为人妇的职责了。
  房幽反感至极,没能忍住推了他一把——
  未曾想到还算精壮的郎君却被她推得后退几步,竟跌在了地上。
  房幽的手一时僵住,却还是保持着冷态:“殿下去看看阿浅吧,如今也有了孩子,莫要再乱来。”
  她抬步准备走,想了想又道:“毕竟是闭门自省,若让人知晓了殿下白日宣淫,又要有许多官司。”
  说罢,领着宫人浩浩荡荡进了殿门。
  裴昱阴沉着脸,被小德子扶起来,暗骂:“贱人!看孤即位后如何惩治你!”
  小德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
  另边,湘莲正给房幽按着穴道放松,湘元也捧了果盘来喂她吃。
  另个陪嫁婢女正汇报着今日的事:“太子妃殿下走后,太子殿下便来了,听说您不在,还摔了个茶盏,原本是要走的,但不知怎的又把翠钏拉着进房了。”
  房幽若有所思。
  她知晓裴昱这数月来都未沾过女人,先头是在她屋里睡大觉,后来偶时便回书房自个儿睡,几个侍妾的屋子也不曾见他进去过。可以说,往日十分多情的裴昱像是忽然改了性子,硬是吃了将近三个月的素。
  然后,今日倒反常,竟然拉了翠钏做那事?且像是临时起意。
  她昂了昂下巴:“把翠钏叫来。”
  翠钏一来便下跪,哭哭啼啼地表忠心,说自个儿没有勾引太子,实在冤枉。
  房幽不耐烦听她嚎,只问了裴昱那会儿的情况。
  翠钏喏喏道:“殿下双目赤红,仿佛不大清醒,与婚宴那夜的样子十分相似。”
  房幽俯身,低声问她:“你给他下药了?”
  翠钏连忙白着脸摆手:“没有没有,奴婢不敢!”
  她苦着脸,她哪知道为何遭此横祸。太子和个畜生一样在她身上拱,没有半点力气,出来的精元也稀薄。
  她心中猜测,太子大抵是伤了身子。
  房幽自然也想到了这茬。裴昱处事有异,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房浅给他下的药有问题。
  多日不曾见她,房幽预备明儿便去问问她。
  第30章 第30章
  隔日乃是十五,房幽按照惯例去了皇后宫中请安。
  卢皇后已不做妆饰了,少了那些粉膏胭脂的掩饰,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老许多。
  房幽深以为然,任谁摊上裴昱那么个儿子,估计都会头痛得睡不着觉吧。她才嫁给他数月,就觉得日子无望了。
  卢佩音也在这儿,向她福身行了礼便退至皇后身旁。
  因是卢皇后的亲侄女,她一月有大半日子都住在宫中。
  房幽与她不过泛泛之交,毕竟也才认识一年多,说不到一块去。谁知卢皇后却几次三番地将两人往一块儿凑,话里饱含深意:“阿音,你可要好好对待阿幽,你们来日是要携手并行的。”
  房幽越听越不对劲,携手并行是什么意思,谁家表嫂和表妹一块携手啊?
  对此,她只笑道:“阿音是我与太子殿下的表妹,我们一定会护着她。”
  卢皇后脸色一顿,又略过此话,说起房浅,话里话外是指责她房氏家风不正,姐妹俩抢一个男人,连累太子。
  房幽倒没什么要解释的,只劝她消气,安心等着孙儿降生。
  将这一老一小两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应付完,房幽漫步回东宫,问道:“卢娘子是怎么回事?”
  湘莲思索了下,答道:“听闻从前皇后娘娘是有意让太子殿下娶卢娘子的,可后来殿下倾心与您,硬是不肯,便搁置下来了。”
  此事房幽一清二楚,湘莲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
  “近来太子殿下每每过来陪皇后用膳,卢娘子都在场,有时皇后娘娘还会让太子殿下陪着她去御花园游湖或赏花。”
  房幽眉峰蹙紧:他们这是何意?要把卢佩音嫁给裴昱做侧妃?那她也肯?毕竟一开始是能做正妻的。
  房幽揉了揉额角:“成,我知晓了。”
  顿一顿,她道:“你也辛苦了,这个月给你和湘元放两日假,你们出宫去看看父母家人。”
  湘元主内,湘莲主外,二人分工明确,是她的好帮手。
  两个婢女皆是喜笑颜开,福身谢过。
  一路到房浅居住的偏殿门口,便听里头砰砰震响,瓷器摔碎声一个接一个,然后便是她声嘶力竭地吼叫:“放我出去!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妃!我怀了小皇孙,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门打开,房幽走进去,见她凌乱如疯子一般,道:“你这是什么样子,简直丢房氏的脸面。”
  房浅一见她,眸里一道恨意闪过,道:“是你,是你和大伯父让我丢脸,并非我让房氏丢脸!原本,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东宫。”
  太子分明已经答应过她,进宫求旨,不日便来迎娶,还交代了嬷嬷和郎中好生照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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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房幽撞破,她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房幽扬了扬下巴,叫一众人等都下去,独独她们二人留下。
  她蹲下身,扼住房浅的下巴,眸子轻轻弯着:“本宫可以让太子给你位份,让你堂堂正正,名正言顺。不过——”
  “你得告诉本宫,你给太子下的药,是从哪里寻来的?”
  房浅一闺中女郎,又没有狐朋狗友,从何渠道拿来的这虎狼之药?
  房浅一愣,心里有些拿不准。
  昨日太子来看她,兴致寥寥,只瞟了眼她的肚子,半分温存之意也没有。
  他叫她好好听她堂姐的话,她斗胆问何时才有位份,太子横眉冷眼,叫她少做梦。
  自从知晓她怀了孕,太子便搁置了逼问她是否下药、药又从何处来,仿佛一切已经过去。
  眼下房幽再来问询,莫不是想知晓了因由再向太子邀功吧?
  见房浅又是纠结又是怀疑,房幽道:“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太子对你无情,难道你生下了孩子他就会许你位份?本宫答应你的,一定能做到。”
  房浅咬着唇,心中天平渐渐偏向她,可仍是嫉恨她,投胎时便比她会选,父兄宠溺,长大了什么也不做便得了诸多郎君的喜爱,眼下还成了太子妃,将来又会是一国之母,她怎么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房幽看她脸色愈加愤愤,只得再言明利害:“太子也许不久就要迎娶卢佩音进门,届时后院里卢氏人多,我们便势弱。你既入了东宫,就不要再介怀咱们姐妹间的小龃龉,对付外人要紧。”
  她看着满脸茫然的房浅,轻声:“说吧,我绝不告诉太子。”
  ……
  回了正殿,房幽使人往家中传信,问及市面上虎狼之药的药性,另外叮嘱要悄悄查。
  房浅所说事情的前后好似偶然发生,但房幽觉着,哪有那么巧,她想睡觉,旁人就递枕头过来。
  机缘巧合?她不信。
  如今裴昱因那药变得不正常,定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房幽忽地想起,家中有位给阿兄诊治的蛊师,索性将太子的症状写上去,一并询问。
  这事儿还没个头绪,皇帝便驾崩了。
  庆元帝在位时间并不算短,但寿数却不长,盖因三十岁后沉迷炼丹,身体中毒太深,行一大师曾劝阻其废除丹侍一职,未曾被采纳。
  而他死后,尸体七日不曾腐烂,皇室终于知晓丹毒利害,丹侍终于被赶尽杀绝。
  做这差事的人,正是裴焉。
  当时庆元帝才驾崩,裴昱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既怕拥兵自重、威望极好的三哥,又怕根深蒂固的世家,只觉护着他的父皇没了,天也要塌了。
  是裴焉主动站出来,上交兵权,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名正言顺”上书,迎裴昱上位。
  此前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如何,房幽不做评价,但从此事过后,裴昱对其感恩戴德,一见面就痛哭流涕,言自个儿不懂事,费了三哥一片苦心。
  登基仪式没有那样快,须得等到一月以后。裴昱做男人差劲,做皇帝更不行,万事都要找裴焉商量,这丹侍便是其中一件。
  庆元帝头七,房幽数月来第一次见到裴焉。
  他身量高大,依旧不苟言笑,一双鹰眸沉不见底,脸线如刀削,看起来无比薄情。他浑身的冷肃气息更甚,一出现在灵堂中,便让全场无声,寂静得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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