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燕王虽冷脸,却是上京数一数二的俊郎君,说句不知羞的,她不懂事时最想嫁的便是表兄。后来知晓皇家不会再与崔氏联姻,这才打消了心思。
  可房幽是为何啊?她宁愿给雍王那个弱不禁风的好脸色,也不愿意抬头去看看她表兄的俊俏脸蛋。
  这是被灌了迷魂药了?
  房幽翻个白眼:“灰尘太大,我要归家了。”
  崔云锦哼声,脚步却听话地跟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房幽坐于软垫上,斟酌半天,开口:“阿锦,我要嫁给雍王了。”
  崔云锦默了半晌,道:“定下了?”
  房幽摇头:“未曾,不过大抵是快了。”
  裴昱想求赐婚,但皇帝迟迟不松口,他目下从皇后那里着手,只盼母亲能帮着些。
  她与崔云锦说这个,是想提前告知她,让她有个准备。
  崔云锦忽然跳脱地抓着她的手,逼问:“你当真不想做我表嫂?!”
  房幽摇头,目色诚恳。
  她重重叹出一口气,歪倒在车壁上:“随你吧。只是往后,咱们便阵营不同了。”
  谁都知晓,东宫之主必然在三四二位皇子中选出。崔氏乃裴焉母族,而她嫁与裴昱,日后大抵是要分道扬镳。
  房幽也不知如何说,只得宽慰她:“私下见一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崔云锦强颜欢笑,略过了这话题。
  另一边,裴昱自裴焉离京起,便在持续不断地入宫恳求卢皇后。
  他从前乃天之骄子,父皇喜爱母后纵着,从未觉得世上有如此难事。
  待裴焉回京后,他要面对外头盛传雍王不敌燕王的风言风语,更要听母后的唠叨,言他武艺不精,无法服众。
  二十年来的自信自满土崩瓦解,每每见了裴焉便有股说不上来的心虚。
  仿佛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你不如你兄长!
  他要娶房幽,他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胜过他。
  卢皇后被几番烦扰,只得松了口风,同意为裴昱争取。
  她心中的确想让儿子与母家再度联姻,可皇帝遭了从前崔氏势大的经历,对卢氏严防死守,经年来,卢氏权势甚至不如她未曾当皇后那会儿。
  房氏如日中天,房鹤明没有个一二十年不会退下,朝堂之上他能为裴昱说话,确然比她母族有用得多。
  卢皇后端正坐着,看起来雍容华贵。
  她一张慈悲面上勾起笑:“母后帮你去劝你父皇,只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裴昱急迫道:“母后但说无妨。”
  “你的王妃谁来做都可以,但是待你登基,务必立佩音为后。”
  裴昱一怔,额上浮了细汗。
  如此,岂不是贬妻为妾!
  他下意识想拒绝,可待瞧见屏风后的一个窈窕身影,忽地止了声。
  卢氏,会一心一意地助他,可房氏会吗?
  倘若他当了皇帝,文有丞相房鹤明,武有力大无穷的房渊,真让他们成了皇后母族,他们房氏,会不会是下一个裴家?
  且由此约定在,想来卢氏也会尽全力助他。
  裴昱一咬牙:“好。”
  卢皇后知晓了自个儿的儿子不是个糊涂人,便满意地笑笑,唤出屏风后的卢佩音,叫她一道吃茶。
  既答应了皇儿,她便几次三番去求皇帝,好话说尽,终是让他松动。
  皇帝奇道:“我倒以为你看不上房氏女。”
  房氏女骄纵声明遍布京城,又没甚才气,凭借卢皇后这样眼高于顶的性格,哪能忍得了这样的人做儿媳妇。
  卢皇后眼光一闪,实话实说:“房氏女虽不合臣妾眼缘,却有个好父兄。”
  这老狐狸,越老越多疑,与其让他想东想西,不如讲真话。
  皇帝眼睛眯起。
  房氏之于裴昱是大助力,之于裴焉又何尝不是。
  房鹤明才气四溢,政见无人能敌,乃是肱骨之臣,寻常动不得。
  他若真应了裴焉,待他凯旋便赐婚,未来东宫之事便真要听那些个世家老臣做主了。
  裴焉为人子、为人臣都挑不出毛病,杀伐果断,也比裴昱更适合做皇帝。可是,他心中对崔氏厌恶至极。
  在他这里,已落下裴焉做个辅国将军的定位。
  他哼道:“拟旨吧,给阿昱赐婚。”
  此时,正值七月末。
  第20章 第20章
  赐婚的旨意径直去了房府。
  房府一大家子聚在西苑,跪下听旨。
  房幽心里有准备,但听到那句“房氏女聪慧淑敏,着赐婚于皇五子雍王昱”之时,仍是晃了晃神。
  她终于如愿以偿当上雍王妃,接下来,她会当皇后,她会保房氏一族无虞。
  /:.
  待传旨的宦官走后,二房自免不了一番恭祝,老太太则握着房幽的手,叫她们堂姊妹好生相处。
  房幽望向房浅,后者脸色僵硬,不甘不愿地道了喜后,便不再言语。
  房浅那里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但看在这个堂妹也姓房的份上,她对前世暗害之事不曾追究。
  房浅若安分守己,自然能靠着自个儿与王府的姻亲寻到个好郎君;可她若是不安于室,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房幽面色镇静,谢过众人的恭贺,送走了他们,这才迎来房渊的惊呼:“小妹,你怎么、怎么要嫁给雍王了!”
  小妹与燕王都铭记前生之事,二人虽有些误会,但房渊总觉得她最后大约还是会选燕王。
  这赐婚却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望向父亲:“阿耶,你也知晓?你们光瞒着我一个人?!”
  房鹤明抚着胡子摇头:“幽幽想嫁谁,便嫁谁,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曾经也对燕王欣赏有加,认定此子能成大器。可小女经历一生磋磨,想避开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婚若是结在裴焉征战回京前,倒也好说;若是待裴焉回来还未行礼,他只怕会徒生变故。
  尘埃落定,房幽心里却也算不上开怀。
  但在父兄面前,她仍旧扬起了一抹笑容:“我想嫁给雍王,是我自愿的。”
  房渊愣愣的,瞠目结舌:“那燕王那里,他去南疆……”
  旁人不知,但他们一家人却是一清二楚。裴焉请战南疆,纵然有朝堂之故,更是为了房渊身上的蛊毒。
  房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像压了块大石头般透不过气。
  人家仍旧把他当大舅子看待,对他的事忙前忙后,可他们家却先不忠不义。
  他闷闷的:“我先回去歇着了。”
  因这病痛终日闲在家中,他此时倒宁愿跟随燕王征战沙场,才算不负他的一番好意。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房幽眼睁睁看着,想跟上去,却被房鹤明拦下来。
  “阿耶。”她抿了抿唇,眸光有些湿润,“我做错了吗?”
  房鹤明道:“幽幽,想保全自个儿与家人,从不是错。”
  他从知晓她重生起,便对这个女儿心疼不已。
  在他心中,小女应当是千娇百宠着过完这一生,何至于落到溺水身亡的下场。
  她积极地争取嫁与雍王,是再正常不过的趋利避害,他只怕这结果,未必能尽如人意。
  房鹤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万事有阿耶在,你放心备嫁便是。”
  房幽吸吸鼻子,努力地笑了一下。
  而后数日,房渊都不曾出门,兄妹二人因此疏远不少。
  房幽心知他是如何想的。
  阿兄平素直来直去,所想不过是知恩图报,加之裴焉乃是骁骑营统领,更得他敬佩。
  他如此,不过是难受他们家有负裴焉。
  本想着让房渊慢慢接受,可谁知房幽出门采选嫁妆那日,他竟也跟着去了。
  见她惊诧,房渊眼神闪躲:“我成日躺在家中也无聊。”
  房幽抿唇笑了下,两兄妹有些生硬地坐在一个马车里。
  “阿兄……”
  “幽幽……”
  二人同时开口,皆是愣住,又蓦地笑出声,这尴尬处境终于消散了。
  “阿兄先说。”房幽俏皮一笑。
  房渊斟酌道:“是阿兄想左了。你初时想起从前发生之事,便说过不想再嫁燕王。阿兄执着他的救命之恩,对妹妹迁怒了。”
  眼见五大三粗,向来便不怎么细腻的兄长主动道歉,房幽眼眶泛红。
  她哽咽道:“阿兄,我亲眼看着你病入膏肓,从一个威风凛凛的七尺男儿变得佝偻瘦弱,我不愿意再经历一遍。阿兄与阿耶苦了一辈子,这一世,我只想护好你们。裴焉如何,我管不了许多。”
  听得妹妹此话,房渊心中再多的闷气都化为了愧疚。
  他心中只想着忠义仁孝的大道理,却忽略了小妹的心绪。他与阿耶听到的,在他们心中其实也不过是故事一桩,毕竟未曾亲身经历,自然体会不到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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