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看到孙思敏说现在在宿舍。
  她小窗戳孙思敏——
  [mirror]:你在宿舍,你填一下那个报修表去交,行不行?
  [敏可爱]:不行。
  [敏可爱]:我已经离开宿舍了。
  [敏可爱]:你的事请你自己去做!
  晚上,沈镜回到宿舍,在宿管阿姨拿取了表格,快速填完,但这个时间行政楼早下班了,她只得先回宿舍,明天再去交表。
  可洗漱完,放在书桌上的报修表不见了。
  第20章 你认识祁雨婷吗?
  有人死在宿舍楼的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住在这栋楼的学生害怕极了,敲响辅导员办公室,迫切想知道沈镜是怎么死的。
  一上午,齐雪薇的办公室挤满人,领导、警察、学生,应付走一波,又来一波。先是打电话通知电修室配合警员进行电路检查,又打电话给宿管委安排空寝。
  宿舍热水器出问题,学校很重视,立刻安排检查全校宿舍的热水器,要求七舍的学生停用浴室,去对面宿舍楼的备用寝室洗。
  齐雪薇将通知转发到学生群。
  七舍是化学学院的女寝。
  五月的海和市,潮湿的空气已经有了初夏的黏腻,活动一天急需热水洗掉疲惫和汗水。但备用寝室就那几间,洗澡要排队,还要穿睡衣提洗漱用品跨越公共区域,实在太麻烦了。
  学生在群里表达不满。
  齐雪薇安抚:“前面两天先这样,后续电路检查没问题,浴室还可以用的,我会和宿管委继续协调,多找几间空寝室给你们用。学校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希望你们理解。”
  做完这些事,齐雪薇心力交瘁地坐在办公椅上发愣,事发突然,到这刻她才有时间思考‘沈镜是怎么死的’。
  重案组在楼下会议室问询。
  齐雪薇在楼上办公室盯着宿舍表叹惜,一个寝室四个人,三个都和沈镜有矛盾。她嘴上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意外和学生们没关系,却暗暗捏了把汗,祈祷千万别有学生做傻事,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啊,她们的人生还那么长。
  ‘叩叩’。
  方羚敲门。
  齐雪薇整理好情绪:“请进。”
  “方警官。您坐。”齐雪薇倒来两杯水,“调查出什么了吗?”
  方羚答非所问:“沈镜是个怎样的学生?”
  齐雪薇认真评价:“她很刻苦,性格安静内向。”
  方羚问:“她和室友的关系好吗?”
  齐雪薇顿住,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嘴角咬着,几欲开口,又都咽了回去,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关系不好?”方羚品出其中深意。
  “都是天南海北来这念书的,生活习惯本就不同,有些摩擦和吵闹是正常的。”她点头,“是的。她们和沈镜都有矛盾。但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我理解你们的工作,但你们的问话要在合适的地方,用适当的方式进行,我的学生不是嫌疑犯,只是恰好和死者同一个寝室。”
  “死者也是你的学生。听你说这话,你对她有意见?”林慧颂插话。
  齐雪薇摇头:“沈镜发生意外,作为老师我很痛心。”
  方羚话锋一转:“你认识祁雨婷吗?”
  “谁?”齐雪薇一头雾水,黝黑的眼眸盛满迷茫,“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不是。”方羚抬手,姜广立刻递资料,方羚将纸质资料放在桌上展示,“海和大学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生。”
  齐雪薇反应过来:“跳楼的那个?”
  “是。”方羚收好资料,“你看到新闻了吧?”
  “我知道。她发过一篇博文,说是写的东西被举报了。就因为这个跳楼?”齐雪薇拧眉,无法想象这要是她的学生得多痛心,反复念叨,反复叹惜,“这事太小了。怎么能为这么点事跳楼。”
  方羚说:“她是被沈镜举报的。”
  “啊?!”齐雪薇震惊得整个人都僵直了,像块木板,直挺挺地支在沙发,“她俩……这我还真不知道。第一次听说。”
  “我们学校的志愿者协会和海和的是有联系的。但沈镜……应该是没有参加。”齐雪薇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虚,面对这么多证据,意识到她对沈镜了解得太少。
  “但她……”齐雪薇忽然倒吸冷气。
  “你想说什么?”方羚问。
  “……”
  方羚严厉的:“现在没什么是查不到的,你不说,等我们查,会浪费很多时间,及时查清案情给死者一个交代是你能做,也应该做的。”
  齐雪薇把沈镜举报室友的事告诉她们。
  “谢谢您的配合。”
  离开化学楼,方羚在三个人的询问记录上画上星号:“三个人都有杀人动机。走。回警局。看物证和法医那边怎么说。”
  ~
  物证组带回沈镜的电脑,很快破解密码。
  沈镜的电脑、祁雨婷的电脑,同时送到方羚的办公桌。两个人电脑恰好是同个品牌,外型相似,开机以后,方羚一眼认出哪个是祁雨婷的,哪个是沈镜的。
  室友描述的祁雨婷热爱生活,会在雨天给一只蹲在路边的麻雀撑伞,结果被飞起的麻雀溅湿裤腿。她有点迷糊,因为打破室友的玻璃杯懊恼好多天。她喜欢二次元,深夜追番,蒙在被子里为虚拟的爱恨情仇掉眼泪,次日顶着两个核桃眼去上课。
  她是鲜活的,灵动的。
  像她电脑桌面的那只栖息在枝头的红山雀。鼓鼓的胸膛,蓬松的羽毛,火一般地燃烧着,只是静静在站在那,耳边仿佛响起婉转的啼鸣。
  沈镜和她相反。
  室友对沈镜的描述简短又笼统。
  她的电脑桌面是系统自带的蓝色。像深邃的海洋,看不到边际,也望不到底。好像没人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去了解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方羚打开沈镜的最近文件,全是实验报告和各种数据,再打开历史网页,是一页又一页的英文资料,使用痕迹从早上六点到凌晨三点。这和齐雪薇描述的刻苦吻合。
  在那些专业资料的夹缝里有一个检举页面。
  电脑存储了用户号和密码,方羚点开就是登陆状态,鼠标滚动,密密麻麻的检举记录仿佛没有尽头,怎么也拉不到底。全是对祁雨婷写的小说的举报。网站对用户的举报有限制,沈镜捏着三四个账号轮流举报。
  方羚办过很多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自认为还算见多识广。但面对这满屏的恶意,忽然失去了语言,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深的恨意。
  方羚又去看祁雨婷的电脑。她的最近文件是码字软件,里面有未完成的小说和一本电子日记。怀着好奇打开日记本,字里行间都是祁雨婷的哭泣。
  ‘5月23日’
  ‘已经被举报了一个月。站短管理员,说已经对该用户进行了限制。那为什么我还会收到举报?!到底要怎样才能制止举报?!’
  ‘7月29日’
  ‘旧文完结很久了,还是被举报。新文刚开也被举报。去警局,被告知无法受理。到底该怎么办?’
  ‘11月4日’
  ‘网站通知我获奖了。本来很高兴,谁知获奖竟然成为被举报的新理由。对方在举报理由写‘你写的不如我一本我喜欢的文,但是你获奖了,你一定是贿赂了编辑’。多么荒唐的理由。多么离谱的想法。这人竟然把专栏所有文都被举报了。每一本,每一章,每一个字。如果文字有灵,它们会哭泣吗?
  ‘4月10日’
  ‘为被举报一年干杯!多可笑,填举报只需要一分钟,我填申诉却要一周甚至更久。而这样的每周一分钟举报对方竟然坚持了一年?!’
  ‘4月21日’
  ‘咨询律师,律师看了我后台的收益,表示赔偿金是根据收益定的,提起诉讼也不会获得赔偿。维权需要的时间一年起步,除了费钱不会有任何收获,对方不会有任何惩罚,结果只会让我更憋屈,劝我不要白费力气。’
  ‘律师说只有造成重大财产损失,对正常生活造成了实质性的干扰,才能惩罚她。’
  ‘什么叫做实质性的干扰?’
  ‘如果我死了,这个后果严重吗?’
  ‘这场名为举报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合上日记本,方羚再去看那些举报,屏幕里黑色的字竟然渗出红色的血。她揉了揉眼睛,眼角滴落两滴泪。
  忽然代入了祁雨婷的心情。
  她祈祷了整整一年也没有停止下雨,直到她从女厕窗口一跃而下,直到鲜血从鼻腔喷涌而出,这些藏在暗处的腌臜才被看见。
  被举报的不止是祁雨婷,还有曲涵和孙思敏,以及被挑拨离间的安若仪。
  她们又是怎么想的?
  是祁雨婷这样的难受吗?
  沈镜做的事都在暗处,像一张细细密密的蛛网,紧紧裹着她们,令人窒息。她们无法发声,向外求援也不得结果,所有反抗只是砸在棉花上的一个小坑,激不起任何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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