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上门遛狗发现狗主人是大帅比后 第23节

  她又想到吹风机,需要确认是否完好,继续打字:对了……
  见对方正在输入,她暂停敲打键盘的拇指;而那一端跟着没了动静。
  舒栗删掉“对了”二字,换成:你先说。
  白头后幽幽冒出五字:我无话可说。
  舒栗习以为常:我有。吹风机没问题吧?
  avis:还没拆。
  他一秒撤回,重新作答:还没空拆。
  服了他了。
  舒栗:你有空用下,我要确认收货。
  avis:哦。
  —
  为什么,迟知雨大感困惑,他明明下意识想回“没关系,还会继续错过今后的我”,都快打完了,可当她停止的那一瞬,就电光火石的几秒间隙,他鬼使神差地删光了这句话,也让所有表态归零。
  冲完澡后,迟知雨心不在焉地吹着头毛——新吹风机使用感尚可,无功无过。
  但风没有荡走他的疑虑,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决定将其归咎于昨日分别前的说辞,他对“做恶人”一事并不擅长。
  从幼年到青春期再到漂洋过海,或为皮囊,或为家境,思慕和追求他的异性源源不断,即使没有恋爱的心思,排斥亲昵的往来,他也没有当面讽损过别人的喜欢。
  他讲不出冷硬的,尖刻的,涵养全无的话语。
  尤其是对女生。
  舒栗是女生,对吧。
  所以他的犹豫不决,心慈手软,全都情有可原。
  树皮炮制一番也会变成弱不禁风的砂纸,他不能因为纸上写着让他不舒服的内容,就随意用小刀划拉,用笔尖刺穿,把它丢入粉碎机。
  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如实告知吹风机机身无损,性能齐全:吹风机没问题。
  —
  舒栗早上醒来才看到这条消息,她忙得脚不点地,无暇夜聊太久,到点必须睡觉充能。
  她回个ok,钱货两讫,如释重负。然后火速喝完老妈煮制的胡辣汤,赶到车库小区外丰巢柜取网购的工具箱,又提上它去库房。
  一切有条不紊。
  货架纸箱被物流小哥粗鲁地堆积在门前,舒栗挨个挪开它们,打开门扇,又一一拖进来。
  用钥匙扣上的小刀划开胶带时,昨天偶遇的姐姐又来跟她问早:“今天又这么早啊?”
  舒栗笑回:“是啊,要装东西。”
  “可惜我要去上班,帮不上忙,要不我喊我爸下来帮你一起?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仅有一面之缘,她乐于助人到舒栗很不好意思,狂摆手:“真不用,这个安装起来很简单。”
  她又奇怪:“你怎么周日还要上班?”
  那姐姐无奈呵气:“我在教培上班,休息日反而最忙。”
  舒栗掸掸手,找到共同话题:“那我们还算半个同行了。”
  姐姐挑眉:“你也是老师?”
  舒栗说:“以前是。”
  姐姐心有灵犀:“果然,当老师的最终归宿都是要么出家,要么跑路。”
  舒栗哈哈干笑两声:“哪有,是我做不来,能坚持下去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而姐姐终于主动跟她交换微信,并自报姓名:“我叫童满,你呢。”
  “舒栗。”舒栗忙用湿巾擦净双手,扫描她二维码:“你给我备注栗子就行。”
  “栗子……”她喃喃键字并重复:“后来怎么不当了?”
  舒栗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又弯起淡笑:“遇到了一点事。”
  教职困境大同小异,童满能猜出大略,不再追问,笑说再见,也祝她财源广进。
  舒栗:“承你吉言。”
  百灵鸟一样的女人一走,车库旷寂下来,舒栗长吁一口气,接着屈身拆箱取板材,她铺开报纸大小的说明书,将它抹平,又把螺丝螺母小心倒出,分门别类,用竖纸板作屏风隔档,以防它们滚至别处。
  底层采光欠佳,日光只被放入拮据的一小块,与前阵子在云庭的处境大相径庭。
  说不羡慕迟知雨是假;
  她羡慕他登高望远,长林丰草,水域辽阔,有良多选择,不像她要摸石头蹚河,走一步看一步。
  但她也不需要羡慕;
  她的石头
  不是阻碍,而是正念,它们会串成逐渐明晰的路,在这样的水道上,她绝对比他跑得更快。
  第19章 第十九颗板栗小狗不会说话
  货架安装起来的确不需要动什么脑子,就是重复步骤的过程有些繁琐和单一,舒栗坐在小马扎上,聚精会神地拧螺丝到午后,天气渐暖,人也有些昏胀,于是她靠到墙边打了会盹。
  傍晚关门前,墙边已竖起一张纯白的置物架,孔眼对齐,四平八稳。
  舒栗抿笑看一眼,只等未来某日将它填实。
  她抄兜走到镜湖,这个时段的苏堤多得是观赏夕阳的人,或土著,或游客,日与夜的交接像场免费盛大的婚礼,无须随礼,但往来的人都能以不同形式留念。舒栗停在湖边,双手蜷成圆,送到眼前当望远镜,也将落日圈养在里面,为辛劳的一天加冕。
  选这里真是选对了。
  这一感叹持续到回家。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舒栗才想起下午收到老妈微信,说今日休息,要带着老爸上阵夫妻兵,不把昨天输掉的钱赢回来绝不回家。
  舒栗苦笑一下,翻找出橱柜高处的辛拉面,又从冰箱里掏出两颗土鸡蛋和生菜叶,一通娴熟地洗切烹煮,她端着卖相极佳的煮拉面上桌。
  而后将房内手机支架取来,找出一部b站日剧当电子榨菜,她不慌不忙地嗦着面条,享受难能可贵的孤独与闲惬。
  但孑然的处境不是人人都能消受,迟知雨恰恰相反。
  阿姨不住家,洗好碗筷便回去自租的小屋。小狗见屋里没了响动,就匍匐到墙角啃咬牙胶,自己跟自己玩。迟知雨坐在沙发上,不时被它略为恶心的口水声吸引目光,但奇怪的是,他对安静的感知变大了。
  安静被加了膨化剂,他如往常咽下,却被撑得并不舒适。
  胃隐隐作痛。
  他没有开筒灯,沙发边仅剩一盏落地摇臂灯用于照明,小圈昏昧的黄光像倒扣的三角瓶,将他困在里面。
  他打算给nio发消息约开黑,但美国这会儿才早上九点多,他肯定不是睡觉就是上课。
  迟润青更是免提,主动找她聊天不如捅一刀自己。
  他的社交圈如此窄小吗?
  与其说狭窄,倒不如说是难有真心朋友。放眼过去,无论是姐姐,还是自己,大家都是同张台球桌上的彩球,相互靠拢,相互撞击,只为在人际的竞技中多博一些积分。
  他是疏于动弹的一枚。
  也是这样不由衷的高频触碰,导致他愈发边缘化,最后掉入深不见底的洞袋。
  那个瞬间,迟知雨非常安逸。
  远离战局意味着自由,但洞袋依然悬挂在球台的边角。他从没有真正离开过名利场,选择成为场上弃子势必付出代价。
  所以,在哥大的第二年,除了行尸走肉般上课,赶due,写essay,敷衍小组作业,完成每场考试,他杜绝任何社交。朋友唤他外出,他闭门谢客,连同公寓上下楼的姐姐都过得宛若异地家属。
  她的关心他回以不逊,下课头等要事是戴起耳机,假装听不见任何人叫自己,早午餐咖啡解决,实在饿得不行才会出门买点三明治或薯饼。他好像住在一个与地球失联的平行房间,在自闭间逐渐走向自毁。
  迟润青见不到他本人,只能在电话里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我受够了。我根本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还吸大麻。
  迟润青:你又没有吸。
  迟知雨:这是重点吗?
  迟润青:他们又不是只会酗酒嗑药,也会做饭,跳舞,头脑聪明,待人热心,你enjoy正面的这部分不就好了?
  迟知雨:所以我就要忍受让我不舒服的部分?我忍受的意义是?
  迟润青:虽然蛮残酷的,但这是我们大部分人逃不掉的使命。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啊,天生的社会性动物。
  迟知雨:我懂了,不就是把社达主义奉为圣旨,去做一切自己都费解的,不能赞同的,自欺欺人的事。我为什么要活着?
  迟润青:没人勉强你,你在跟自己较劲。你可以孤身一人,没人逼迫你出来社交,参加派对,去草坪上野餐。你痛苦在你也不认可这样的自己,你觉得这样不符合世俗的标杆和范本。
  迟知雨:你有没有想过,根本不存在世俗的标杆和范本,而是你才是我身边那个最恐怖的标杆和范本。
  说出这句话后,通话那端沉默了许久,迟知雨都能想象出这朵被溢美之词灌注出来的大丽花会露出怎样凋萎的神情。
  他鼻腔酸胀,感受着报复的快意。
  迟知雨盯着姐姐的微信出神,即使回国前曾那样中伤她,可女生依然维持着无可比拟的宽厚,他的牙尖嘴利在她那里都是虚张声势,甚至还有点孩子气。
  血脉似乎能横跨大洋。
  在他想着她的时候,她的消息常冷不丁蹦出来。
  迟润青:你换头像了?
  迟知雨:“……”
  本意是想在较量中占上风,但事后他忘记换回来了,不想被老姐逮个正着。
  迟知雨:嗯,灰色看腻了。
  迟润青:颜色变亮了哦,是不是因为天晴了?
  女人真能脑补。
  迟知雨:是下雪了,天气更糟糕了。
  迟润青:那也比没任何变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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