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染月 第29节
lisa哭丧着脸,“今天下班前一定要签上。”
lisa抱着文件走进去,路川跟在身后。
虽然他们的陆总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是明显办公室的温度是低了两度的。
陆岑接过文件,沉默地看着。
两个人像个结界兽站在办公桌的两端,大气不敢出。
年底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保住年终奖。
文件翻到最后,陆岑淡漠开口:“lisa先出去。”
坏了,出问题了。
lisa心头一跳,但是不敢问,默默地退了出去。
“通知人资部负责人上来。”
五分钟后,人资部负责人王深出现在总裁办,五分钟不是负责人的极限,是集团电梯的极限。
文件滑过光洁的桌面,堪堪停在王深眼前,“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人资部递上来签字的任命书——陆媚明日起担任集团旧商场改造的负责人。
陆媚,陆岑堂妹,他大伯陆松商的次女,刚刚大学毕业。
这份任命书,他怎么敢拟出来并且送上来签字的呢?
王深讪讪地笑了笑:“是陆董事长安排的。”
“王叔。”陆岑往办公椅上一靠,勾了勾唇。
王深心想不好,上一次听到陆岑喊叔,是黄庚被辞退。
陆岑的开场第一句话就是黄叔。
“明年可能会有人事调动,提早跟你打个招呼。”
王深笑意僵在脸上:“陆总,我在集团三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陆岑:“正常的人事调动,不影响王叔你退休的,如果王叔想提早养老,也可以提出,集团不会亏待你。”
王深鼻翼翕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
陆岑:“任命书拿回去吧。”
门开了又被关上。
路川似是而非的一句,“年纪大了思想转变不过来,有些许固执。”
王深坐在这个位置将近二十年了,一直是老爷子的心腹。
就连他爸陆柏商掌权,都没有动他。
但是陆岑这人,和陆柏商不一样,他不讲人情。
他坐上这个位置,王深也一直没有什么出格的大动作,陆岑心想他还有两年退休,再留他两年又怎么样呢?
结果,一份没跟他打过招呼的任命书直接送上来总裁办。
触碰底线。
老爷子的手也伸太长了,他留下的少数羽翼,也该尽数剪掉了。
陆岑办公椅转向窗外,大雨打在玻璃上缓慢落下,整座城都低沉阴暗。
路川收拾桌面上的文件,“陆总,今晚陆董事长又该叫你回去吃饭了。”
集团大厦停车场。
纯黑宾利正准备驶离,穿着高跟鞋的陆媚从电梯间跑到车旁,唯唯诺诺地敲了敲车窗。
玻璃降下,后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她,“有事?”
“二哥你是回老宅吗?可以顺路带上我一起回去吗?”
陆岑沉默了片刻:“你的车呢?”
陆媚抿了抿唇:“被朋友借走了。”
很久,直到电梯间传来人声,陆岑才松口:“上车。”
陆媚如坐针毡,恨他二哥的车隔音怎么这么好,明明车上四个人,却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和死寂,压迫感太强了。
甚至想开窗透透气,但不敢。
她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二哥。”
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
“其实旧商场改建项目这个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妈打电话让她今天回老宅吃饭,火气很大地说她爸爸为她争取的项目负责人被陆岑压下来了,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解释说她在行政部学到很多东西,她妈当即把火头转向了她,说她被人压着欺负都不知道反抗,说她爸没本事就算了,连她跟她哥哥一个两个都是窝囊废。
她在洗手间被骂得垂头丧气。
她偷偷觑了陆岑一眼:“其实我一直跟他们说我要从基层做起的,今天的事我会去跟爷爷解释的。”
“不需要。”陆岑淡漠回绝。
陆媚不敢说话了。
直到宾利开上山路,山顶的老宅近在咫尺,陆媚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这个事情未来一段时间集团肯定很多风言风语的。”
陆岑不语。
“我之前一直想去念酒店管理不过爷爷他们不让,但我还是对酒店业很感兴趣的。”
陆岑:“所以?”
“想你把我调去碧水云间喂鲨鱼,啊不,去客房部从低做起。”
副驾驶的路川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忍住了。
他打心底里佩服陆小姐,竟然在他们陆总心情不好这个节骨眼撞枪口,还叠加了回老宅吃饭的buff。
简直是要去公海喂鲨鱼的节奏啊。
陆媚这一刻都想撕了自己的嘴,都怪集团总部的那群人,口头禅就是调侃干不好就把你调去喂鲨鱼。她一紧张脑子一抽就顺嘴说出来了。
陆岑的轻笑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不希望你爸妈明天一起闹上我的办公室。”
他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陪他们过家家。
陆媚心想,其实她爸妈只是嘴上说说,没这个胆子闹。
她还是唯唯诺诺伸出三只手指举到头顶:“只要你答应了,我今晚就去说服爷爷。”
车里依旧沉默,很久,直到宾利驶进老宅大门。
陆岑才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行。”
晚饭如旧,刀光剑影。
不过大伯和大伯母不敢提陆媚的事,这顿饭大伯母林施意把矛头对准陆献,“阿献,之前听说你那家投资公司投了一个项目,对方卷钱跑了是吗?那不是血本无归吗?”
陆献笑了笑:“大伯母别听外面乱传,没有的事。”
“外面传得可难听了,没有的事你也注意点,别影响集团的声誉。”
三伯母笑了笑搭腔:“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林施意伸出戴着蓝宝石手镯的手夹了块鱼片,笑着道:“没有事就好。”
“对了大哥,前几天杂志不是拍到你带小明星出海,你怎么不压下来啊?”陆延周问道。
陆松商狠狠瞪了陆延周一眼,不接腔。
这件事前几天他老婆才跟他闹过,好不容易买了几个包包哄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的!
一旁不作声的陆岑用帕子擦了擦嘴,勾了勾唇角,“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说完就起身离席。
老爷子放下筷子叫住他,“跟我来一趟书房。”
陆岑垂眸看了他碗里剩的半碗饭,“我有工作要处理,你先吃完饭。”
陆媚也叫住了老爷子,“爷爷,我一会有事跟你说。”
话落被林施意瞪了一眼,陆媚不敢说话。
陆岑在老宅的房间每天都有佣人打扫,但是他已经很久没在这里过夜了。
难得回来一趟,也是在餐桌上看一出勾心斗角的大戏。
数年如一日。
他双腿交叠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不远处蔚蓝的大海,吹着冬天的海风。
突然,想她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
时针走向八点钟,老爷子少数地没有在书房等他,而是走到了他的房间,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两人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
陆岑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动声色地放下,“爷爷想说什么?”
“其实我让他们进集团,是为了帮你,不是为了抢你的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像你爸爸那样没有人帮,最后倒下去抢救。”老爷子叹气。
陆岑笑了笑,“爷爷,但凡他们其中一个有能力,也轮不到我坐这个位置。”
老爷子一拐杖杵在地上,怒发冲冠,“你就是这么想的?我把你从小就是当接班人培养的。”
“那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废物。”
老爷子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来也吞不下去。
陆岑伸手给他顺了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