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该如何角色扮演[快穿] 第81节
他不断地想,江江会不会被吓得睡不着觉?会不会悄悄窝在被褥中哭?会不会在睡梦中也喊着他的名字?病情会不会反复?
他越是想,就越是痛苦,太多太多的焦虑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甚至表现出躯体化木僵的反应。
一直到车停在奢贵雅致的陆家老宅的院中,陆响才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玻璃车窗被人曲指敲击了几下,随后,车门便被人恭敬地拉开了几分,夜晚的冷风拂过男人潮湿的额头,凭空为他带来几分阴冷的憔悴。
陆响手心微冷,一言不发地进了灯光通明的老宅。
陆家老宅的布局十分现代化,整体的色调偏向棕黑,贝壳般的灯火透出几分机械的意味,严肃的商务感令整个家居都显出几分冷漠的意味来。
陆父便坐在沙发的正中间,中年的男人面上早已多了不少褶皱,但他依旧看上去气势非凡,抬眼闭眼间尽是说一不二的威严与俊朗。
而男人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坐着的女人则是穿着一身温柔的居家服,陆响的母亲保养得极好,她看上去温柔却又淡漠,乍一看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
几乎是看见陆响的一瞬间,中年男人便冷声道:“跪下!”
陆响没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半晌跪了下来。
男人气得额头鼓起青筋,他一只手单指着陆响,一边偏头对陆母道:“你看看他这个态度,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当初我就说不该放他出华京,如今心野了,竟然敢背着我们跟一个不入流的男人领证。”
陆母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陆父道:“不入流?如果我没记错,那孩子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普通人家。陆正元,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眼里不入流的人。”
陆父脸色一僵,好半晌才道:“他怎么能跟你比?韵华,这孩子非得管教不可了,他若是找了个老实的也就罢了,可他那个男友,我也是了解了的,谈恋爱不过几个月,陆响这蠢东西都砸进去多少钱了?我看那绑架的事情都和他那男友脱不了干系!”
陆母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按了按额头,淡声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无关,你们自己解决,我先上去了。”
陆父俊朗成熟的面容一瞬间阴沉下来,他压抑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道:“韵华,陆响也是你的孩子……”
陆母只是脚步微顿,扫了一眼垂头跪着的陆响,一言不发的上楼了。
陆父的脸色愈发难看,男人半生都在众人仰止的目光中攀上顶峰,却唯独在陆母这里得不到一个眼神。
便是他们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也不曾得到陆母的一丝关注。
她的世界永远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事业。
陆父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毕竟陆母当初便直言过不愿同他联姻,是他对她一见钟情,生出执念,多加强迫。
可他心中仍旧不甘恼怒,这怒意不可能对陆母释放,便只能任由陆响承担了。
陆响被踹了好几脚,男人的力道很大,他的脊背整个都被砸在后桌上,根本无法起身。
陆父阴着脸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给我好好闭门思过,学也不必上了,我会请人来家里。陆响,我从前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不对你做要求,但你最好记住,没有陆家、没有你母亲,你什么都不是。”
陆响艰难地起身,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突然抵着地面嗤嗤笑了起来。
他笑得面色赤红,好半晌扯唇讽刺道:“爸,你也是可悲,跟我妈在一起半辈子都得不到她的爱。”
“我不会步上你的老路,我也不想走你的路。”
“你以为我多在乎这个身份吗?从小到大,你和我妈谁管过我?这个家到底是家,还是关着我们所有人的囚笼?”
陆父气得浑身发抖,一瞬间近乎站不稳身体,男人声音近乎不成语调:“你、你再说一遍?!”
陆响的眼眸猩红,织满蛛网的眼压得很深,他道:“我根本不稀罕陆家这个身份,如果这个身份会阻碍我和江让结婚,那我宁可不要!”
陆父抖着手捂住心脏,好半晌,中年的男人苍冷着脸,缓神道:“陆响,你打定主意和那个男人结婚了是吗?”
陆响白着唇,咬牙道:“是,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男人慢慢走了两步,好半晌闭了闭眼,哑声道:“既然如此,你从今天起就不是陆家的人了,我会放出消息,取消你继承人的一切权力,你名下的卡和资产也会全部冻结。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陆响没说话,许久,他咬着牙低声道:“陆先生,谢谢您和杨女士的生养之恩,江江很好,他很爱我,我是认真的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您应该也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陆父没说话,只是好半晌抖着唇吐出一句:“蠢货。”
第74章 两面三刀凤凰男33
夜半的华京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一刻不歇地坠地,激起的一片又一片的水雾。湿淋淋的视线中,高楼大厦间晕彩的光线们像是湖底生长的细长水草,丝丝缕缕地顺着水汽与气泡飘摇。
于是,那雾气便又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夜半的雨势一阵又一阵,时而如针扎、时而又如细风拂面。是以,那雾气间隐约的沉醉、喧哗、金币摇晃、酒瓶碰撞的声音便也间歇性地窸窣入了过路人的耳。
陆响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灯光浇在他湿色的头颅上,微卷的发丝如一条又一条扭曲着身体的黑色线虫,钻进他的眼皮、耳廓、颊侧。
从偏远的陆家老宅出来,一路上男人都没有拦到车,那样长而寂静的、甚至伴随着漆黑夜雨的一段路,他竟也能面不改色地走下来。
陆响最后停在了从前在华京时,他常去醉生梦死、玩乐享受的酒吧门口。
命运像是开了一个玩笑,从前的高高在上、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如今身无分文地再次站在了这条街口。
他看上去实在狼狈、脸色被湿雨淋得白阴阴的,尚且昂贵的灰色卫衣湿漉漉得坠在身上,无端地显出几分落拓与窘态。
陆响确实窘迫,尤其是当他不熟练地拦到一辆车,询问司机去s市的路价后,发现自己目前可使用的余额恰好仅剩下那么多。
陆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仍是深夜,他便派人全方面冻结了陆响手中所有的资金与房产。
男人手中如今剩余的那点钱,还是当初与江让恋爱时,青年玩乐般地发给他的钱。
可以说,陆响全身上下,就只有江让曾经发给他的那笔钱不属于陆家,因为不属于陆家,便也不曾被冻结。
陆响最后还是上了车,花掉了那笔钱。
只是,在付钱的那一瞬间,大少爷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过贫穷带来的羞耻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甚至需要依靠男友给的钱,才能回到s市。
只是一千多块钱而已。
而上了车,才算是真正受折磨的时刻。
陆响从来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晕车。
破旧的小轿车速度快,但摇摇晃晃的,狭小的空间内被各种烟味、汗臭味、皮革味熏得近乎入味。
这是陆响从未体验过的糟糕经历,即便他的洁癖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严重,但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显然还是无法承受这样恶劣的环境。
男人止不住地干呕,面色苍白中带着赤红,一双狭长的眼眸泛着生理性的泪液。但他没能吐出来。
因为司机告诉他,吐在车上需要支付两百多的洗车费,并且会浪费回程的时间。
陆响硬生生地咬紧牙关,不声不响的熬过黑夜、迎来惨烈的白日。
中途,到了傍晚,司机带着他去停歇站点随意吃了点东西,大少爷本就晕车晕得昏沉,自然一口都吃不下。
司机见他实在遭不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小伙子,还有十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看你穿得也讲究,不如直接去坐飞机,没钱找父母开口啊,实在不行问问朋友。”
陆响脸色煞白,一声不吭。
大少爷自尊心强,绝不可能主动同爱人开口要钱。
若是放在从前,他或许可以同陈明说道两句,但从知道对方觊觎自己的爱人开始,他和陈明之间的那点情分也就烟消云散了。
更不用说那群狐朋狗友,这段时间手机安静的仿若出了故障般,除却他的江江打来的电话,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询问他的情况。
陆响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父说一不二,想来,被剥夺继承人的消息应该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陆响紧紧捏着手中电量殆尽的手机,微红的视线死死凝固在与江让的聊天界面。
青年的最后一句话在此刻仿若黑夜中燃着的明丽的明火。
他说,没关系的,阿响,你还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还有家人。
多么动听婉转的话句,它是如此深情、体贴,像是被打翻的蜜罐,连空气中都泛着那甜蜜恼人的滋味。
是啊,陆响忍不住抿唇,黑色的眼眸中仿若下了一场暴雨,雾色朦胧。
走到这一步,他只有江江了。
在飓风般的爱情的席卷与蒙蔽下,男人失去了一切正常的感知能力,他不在乎任何的金钱、权势,只昏了头般地向往着爱与蜜糖。
破旧的小车依旧穿梭在迷迭的黑夜与雾气中,一直到第三日的黎明,陆响才勉强稳住身体,煞白着脸,抵达了纪明玉所居住的别墅区。
开门的人正是别墅的男主人。
纪明玉穿着一身浅杏色的睡袍,在熹微的天光与灯火中,男人典雅的面容泛着餍足的粉意,玉白脖颈处未被严实遮掩的地方隐隐露出几枚深色的吻痕。
他看到面容憔悴、眼眶青黑的陆响的一瞬间,面容顿了一下,旋即虚伪地带上几分担忧道:“陆响,你这是怎么弄得……伯父也真是舍得。”
陆响没有立刻回话,眼见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脖颈,纪明玉浅蓝的眸底笑意深沉几分,他面上故作不太好意思地拢拢衣领道:“不好意思,最近谈了个比较热情的孩子,他的占有欲有些强,让你见笑了。”
陆响其实并不在意纪明玉口中的‘男友’以及他们的日常生活,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纪明玉却一反常态地主动地提及,那羞涩的神态表情……简直像是在隐晦的炫耀自己的幸福一般。
陆响没什么兴趣同他多说,他能理解对方第一次谈恋爱不自觉激动幸福的心情,但男人坐车劳累了两三日,这会儿只想赶紧去沐浴一番,然后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见面。
只是考虑到纪明玉到底帮着照看了自己的爱人,陆响也不好太过冷淡,于是对方说着,他便也就随意应了两声。
但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这两日长时间地被汽车内刺鼻的气味熏得头昏脑涨,这会儿闻错了也是正常的。
只是……陆响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走近纪明玉两步。
那股独属于青年的甜蜜幽香实在是太过浓稠了,简直像是日日浸泡其中,最后方才扎根在纪明玉的身体里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江让住在纪明玉这边,平日里相处难免染上气味……
陆响不愿意再多想下去,毕竟江江当初就因为他疑神疑鬼这事儿生过气了,如今,青年日日关心他不说,还跟他保证等他回来两人就去民政局领证。
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也实在没必要再去怀疑青年的真心、疑神疑鬼。
男人这般想着,果然没有过多计较下去,甚至,他还与纪明玉约好了,什么时候空闲带着双方爱人一起出去吃个饭。
纪明玉的神态自然极了,他含笑脉脉地应下,言辞间看不出丝毫破绽。
陆响这才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男人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几分,他去了友人安排好的客房里好好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后,男人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刮干净下颌冒出的胡茬、仔细理了理发型。
最后,甚至还喷了点香水。
陷入恋爱中的男人总是这样的,他们简直恨不得自己在爱人的面前完美无瑕,最好牢牢吸引住对方的每一寸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