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165节

  阿邦笑着说:“宁宁,你看看你做的‘萝卜开会’,还被那么多人议论。人家拌个白菜,叫乾隆白菜,却理直气壮得很!”
  “别乱说,这真的叫乾隆白菜,是正儿八经的传统菜。乾隆白菜和珊瑚白菜,都是食材特别简单,但要做好吃却不容易的凉菜,酱料是关键,酱料得细腻润泽,白菜挂色得漂亮才行。光看他这乾隆白菜的色泽,口味应该不会差。”岳宁说完,又跟陆培德重复了一遍。
  “对,好吃的。”陆培德一脸认真地回应。
  “真的啊?”
  “真的,等明天忙完,我给你们做。”陆培德说道。
  何运邦笑出声来:“我说阿德,以后你和宁宁,一个卖一百八一份的‘萝卜开会’,另一个卖一百八一份的凉拌白菜。”
  “他们也就是弄了这么点仪式,实际上摆盘真的不怎么样,太简单了!”
  屏幕里,每一道菜都用看上去极为贵重的黄地粉彩瓷器盛装,装盘就是简单堆叠,最多用菜心打个围边,跟他们相比可就差远了。
  “话不能这么说,满汉全席的传统就是用这样黄地的粉彩瓷装盘,粉彩瓷器本身色泽明艳,再加上繁复的造型就会显得杂乱。”岳宁向大家解释道。
  凉菜上完,旗袍美女为客人倒酒,热菜开始上桌。
  第一道是清汤哈士蟆,这是每位一例的汤品。汤底清澈见底,哈士蟆油洁白如雪,上头散落着粉色的火腿粒。
  报菜名的人详细地介绍着:这是东北一种蛙肚子里的油。岳宁看到电视里的几位日本客人面露犹豫之色,倒是台湾的几位客人很爽快地吃了起来。
  那位老饕见日本客人不吃,便介绍说,这东西对女子特别好,慈禧就喜欢吃。听他这么一说,nc电视台的总裁夫人和另一位日本女星尝试着喝了一口哈士蟆汤,可刚吃一口就立马停了下来。
  “我记得日本人吃白子吧?这不是差不多吗?”阿明很不理解,“而且他们还生吃白子,还有那个烧鸟里的提灯,这些他们都吃,怎么哈士蟆就不吃呢?”
  “如果燕窝的知名度没那么高,大家听说它是燕子的口水,可能也会犹豫。”岳宁向他解释道,“这是饮食习惯的问题。上次我带回来一块奶酪,你们都说臭死了,可平时咱们吃臭豆腐不也吃得挺开心吗?我都说过好多回了,要尊重客人的饮食习惯,初次来咱们店里的外国人,尽量不要给对方推荐一些用非常特殊食材做成的菜。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顶级食材,未必受欢迎。”
  岳宁侧头跟陆培德说:“陆哥,如果陈大师能把这个清汤哈士蟆换成孔府一品锅,作为今天第一天的第一道汤菜就好了。”
  陆培德思索了一下:“可能一方面,他老人家觉得哈士蟆是东北特产,这道菜是满族菜的代表;另一方面,今天只是开场,直接上一品锅,有点为时过早,也许他想安排在明天。”
  阿忠突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哎哎哎!他们也上鲤鱼了。”
  “糖醋黄河鲤鱼,那可是鲁菜名菜,他们上这道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岳宁看向阿忠说道。
  “那不是……那不是咱们……”阿忠吞吞吐吐地说。
  岳宁笑了笑:“咱们做咱们的,他们做他们的。陆哥也跟鲁菜大师学过,会做黄河鲤鱼。我在西北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会做黄河鲤鱼。再说了,两家的做法不是还有区别吗?”
  在黄地粉彩牡丹缠枝莲纹的大盘里,那尾黄河鲤鱼头尾翘起,经过油炸定型,呈现出鱼跃龙门的姿态。执壶的美女将琥珀色的糖醋汁均匀地浇淋在鱼身上,糖醋汁在灯光的映照下,宛如剔透的琉璃。
  “做得真漂亮。”岳宁看向陆培德,“陆哥,明天就看你的手艺了。”
  陆培德笑着回应:“不是说好咱俩配合吗?”
  这道菜显然很受欢迎,宾客们的表情都十分享受。那位老饕称赞道:“陈大厨宝刀未老啊!”
  穿长衫的男子微微弯腰说道:“这道菜出自陈大厨的公子,陈锦龙先生之手。”
  老饕面露惊讶之色:“我记得陈大厨五十岁才得了这个儿子,那时候刚到台湾,现如今这孩子还不到三十岁吧?”
  “二十八岁。”
  这时,穿着厨师服的年轻厨师走了过来,说道:“林先生好!”
  岳宁看到这位年轻人出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陈大师,有着这么高的名望,还要跟她一个小辈打擂台。真是天下父母心,这是在为儿子铺路啊!
  糖醋鲤鱼收获了一众好评,下一道是菌菇冬笋烩鹤掌。
  阿忠看着这道菜,问道:“这不就是宝华楼里日常吃的双菇鸭掌煲吗?鹤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大家,包括活了两辈子的岳宁。
  在大家的沉默中,下一道菜上桌了,正是鲁菜里最常见,也是大名鼎鼎的功夫菜油爆双脆。
  看着那一盘挂着透明玻璃芡,鸡胗和猪肚颤颤巍巍的油爆双脆,岳宁看向陆培德,陆培德连连摇头:“我们家最不擅长的就是爆炒,这道菜到我手里肯定做成炒皮筋儿。”
  “我的意思是,等有空我和阿邦叔一起带你练练这些爆炒的菜。要是这道菜你能做好了,你这不会炒菜的名头就能摘掉了。”岳宁说道。
  陆培德点头:“好,我先谢过了。”
  “这不就是一道炒菜吗?有什么难的?”在座的都是粤菜师傅,除了陆培德,其他几个人,炒勺上的功夫都不差。
  电视里,日本人只知道这菜好吃,那位老饕赞叹道:“这道菜对火候的要求特别高,欠一分则不熟,过一分则不脆。莫非也是小陈大厨做的?”
  那位穿长衫的男子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是。”
  老饕一脸享受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道菜竟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了。”
  能让这位老饕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个陈锦龙的手艺确实不错。
  连着上了几道菜之后,终于轮到今天的压轴大菜,红烧熊掌。
  在华丽精美的瓷器里,一只带着指甲的熊掌躺在蜜色汤汁里,被端了上来。
  岳宁看着电视里的宾客把筷子伸向熊掌上。
  岳宁留意到有几个宾客吃了一筷就停下了,而那位nc电视台的总裁则继续夹了第二筷。
  那位对每道菜都进行点评的老饕,并没有吃第二口,而是用茶水漱了漱口。
  “林先生,是这道熊掌做得不好吗?”长衫男子问他。
  这位老饕说:“来台湾之后,我吃过几次熊掌,却再也没有吃到北京玉福饭庄那一只熊掌的味道了。你们这个熊掌,处理得还是不到位,还是有异味。可能是做得少的缘故吧?跟前面几道菜比起来,这道大菜逊色了。”
  马耀星立马反应过来:“阿德,应该就是熊掌本身的问题吧?”
  “应该是。但陈大师难道不知道吗?我黄爷爷知道,所以他不做呀!”陆培德说道。
  “市场上熊掌多少钱一斤?一只连着毛的熊掌得有好几斤吧?总不能买几十只熊掌,再挑一只出来吧?”岳宁问道。
  岳宁想起上辈子跟那位怀石料理大师去北海道的时候,他带她去一家中华料理店吃红烧熊掌。
  在北海道,熊由于没有天敌,数量不少,日本政府允许捕杀一定数量的熊,捕杀后,必须上报政府编号并拍照。这些熊的熊掌流入市场,被制作成料理,这里是全世界唯一能合法吃到熊掌料理的地方。
  那家中华料理店,料理熊掌的主厨来自北京,据说他的技艺是从给北洋政府高官烹饪的大厨那里学来的,他料理的熊掌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的了。
  那道红烧熊掌端上来,岳宁作为厨子,对肉的味道格外敏感,即便用了那么多调料去腥,也无法掩盖熊掌浓重的异味,她一口都没尝。
  那个厨子肯定也知道熊掌有腥和不腥之分,只是这个食材太过难得,不管适不适合,他都要做,就只能用香料来掩盖那股味道了。
  今天,陈家父子想必也是如此。
  熊掌是压轴大菜,上完一道山药粥后,美女们为宾客奉上告别茶水。
  今天的宴席就此结束。总得来说这位陈大师不愧是鲁菜大师。作为专业人员,这场宴会看点真不少,也能让大家长长见识。
  岳宁跟大家道别,让大家好好睡一觉,准备明天的宴席。
  第190章 宁宴直播
  谁能想到,在港城和日本,港城厨师观看《满汉全席》重播的剪辑片,收视率居然比《满汉全席》首播还高。
  岳宁粉丝众多,陈大师跟岳宁打嘴仗,粉丝都认为他为老不尊、倚老卖老,无端指责后辈。后来又说要做满汉全席,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蹭岳宁的热度。
  港城的观众发现,那家酒楼除了装修奢华,用美女和帅哥上菜之外,菜品真的没什么可看的,尤其是在装盘方面,除了使用看上去特别昂贵的器具,他们实在看不出这些菜与港城普通酒楼的菜品有什么区别。他们甚至觉得宝华楼的装盘都比直播里的要漂亮得多。
  宝华楼的装盘自然比不上宁宴考究,不过厨子们的手艺和审美在不断提高。小学徒们想学手艺,宁宴要求高,宝华楼要求相对低一些。比如龙雕得有点憨态可掬,凤雕得有点呆萌,这样的作品宁宴不能用,但宝华楼觉得有总比没有好。港城观众不禁质疑:“就这?”
  日本的收视率同样不高。底层日料便宜量大,高端日料讲究禅意、留白,量少却精致。隔着屏幕,菜好不好吃感受不到,但好不好看却是一目了然。陈大师的菜,器皿华丽,装盘却量大且粗糙,日本观众完全欣赏不来。
  大家都蹲守宁宴的花絮剪辑,预告片里说岳宁和陆培德要看录像偷师。
  第二天早上九点,ts和htv同时播放了这个花絮,收视率极高,蔡致远笑得合不拢嘴。
  前两天在赛马会见到对家那个老色胚,被他问最近是不是力不从心,身边连女人都没有,蔡致远心里不爽,便打电话给对手电视台的老板,调侃说要不他们再重播一回,兴许今天收视率就能上去了。
  那家电视台其实也在盯着宁宴这边。他们看到花絮里,岳宁和陆培德对满汉全席的解释,比那家酒楼自己说得还清楚明白,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夸赞之词。
  对于那道红烧熊掌,宾客吃不惯,他俩还分析了原因,强调不是厨师手艺不好。
  电视台正打算重播,恰好接到蔡致远的电话。这位电视台老板调侃道:“蔡生,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亨通的女星要是不够漂亮,要不要来我这儿挑挑?”
  蔡致远愣了一下,懊悔给这色胚打电话,冷哼一声说:“下午四点我们就全程直播了。趁现在还有人看,赶紧行动吧!”挂了电话,蔡致远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这时,秘书敲门说道:“蔡先生,ts总裁山野先生到了。”蔡致远站起来,整了整西服,迎了出去。他下楼后,看到接山野一行的三辆车停在了电视台大楼门口。
  除了ts的三位高层,日方还邀请了怀石料理大师宫本、铁板烧大师岩西、美食家渡边、书画家小野、超级巨星中村美伊。
  最后一位是超级重量级人物,正是上一期做了膀胱鸡的法餐大厨卢卡斯。
  当下,大家都在努力吸引全世界热衷消费的日本游客,欧洲是日本富裕阶层的旅行目的地。
  这位卢卡斯大厨接受拍摄上一期节目,也是想宣传自家餐厅,没想到最终效果很不理想。
  这次石川亲自飞了一趟法国,跟他探讨一个港城大厨在日本爆火、吸引众多日本人赴港旅行的事情。当然,港城和欧洲无法相提并论,毕竟港城与日本之间航程才四五个小时。可中餐能和法餐比吗?卢卡斯又问石川,这位中餐大厨有什么荣誉。
  石川回答:“没有。”
  当他看到录像里的大厨是个少女时,更是感到奇怪。他知道中餐的做法和法餐不同,但是录像里,这个少女,调料不讲定量,温度不用温度计,甚至很少见她用计时器,就是凭借经验去做。炒菜时,食材在炒锅里翻滚,看似像表演,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决定来一探究竟。
  几个人在电视台稍作交谈后,便出发前往宁宴。
  此刻,宁宴的后厨,大家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众人不免聊起昨天对家的宴席。马耀星正和陆培德、岳宁一起准备盘饰,他看着陆培德用胡萝卜雕刻蟠龙门柱。
  马耀星问道:“我说阿德,我看你这雕刻手艺挺不错,你也说你们家菜受鲁菜影响,那鲁菜就没受粤菜影响?昨天我可没见他们用雕花。”
  陆培德说:“粤菜大厨也不是个个都会雕花。我们家做官府菜,才注重这门手艺,其他厨子很少学。不过,陈大师那儿摆盘不讲究,还有另外原因。”
  “什么原因?”
  “鲁菜本是八大菜系之首,底蕴深厚,御厨里一半是山东厨子,还发展出了京鲁一派。那时的鲁菜雍容华贵、精致讲究。可后来日本……”陆培德看了一眼正在拍摄的日本摄影师,挺直腰背接着说,“日本全面侵华,百姓越来越穷,饭庄要活下去,很多有名的高级鲁菜酒楼也开始做量大实惠的菜品。抗战结束后,这些酒楼厨子做菜手艺还行,可像雕花这类旁枝末节的技艺就差了。”
  “就跟现在的福运楼一样,很多菜已经不会做了。梁实秋先生在1926年时,曾在北京最好的东兴楼与朋友相聚,那一餐让他念念不忘,尤其是一道‘芙蓉鸡片’,他还专门撰文详细描述。抗战期间,东兴楼被日军占领,战后东兴楼重新开业,梁先生评价说‘大失所望,名存实亡,无复当年手艺。菜用大盘,粗劣庸俗。’”岳宁手中一朵用红心萝卜雕成的牡丹花完成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盐商豪富,让淮扬厨子不仅刀工了得,甚至还要有书画技能。而战争导致经济萧条,让鲁菜从宫廷御膳变成量大管饱的平民饭菜。”
  今天是日本电视台来拍片子,这个话题不能深入讨论,身为中国人,大家只能沉默。
  “宁宁,客人到了。”秘书李小姐进来提醒她。
  岳宁走出去,苏菲已经在门口迎接客人。石川为她介绍来宾,岳宁和大家一一握手。宫本先生笑着说:“上次看岳小姐做刺身,非常惊艳,今天不知会带来什么惊喜?”“今天有鱼生,是我们港城的做法,欢迎品鉴。”
  介绍完客人,岳宁带着他们进去,前往二楼最大的包间。宁宴接手了辉煌的摊子,装修走的是金碧辉煌的风格,硬装修改成本太高,只能在软装方面调整,统一使用浅米色调的家具,倒也和谐。但这与他们主打的高端中餐,多少还是有些不搭。要是能像上辈子那样,是中式庭院风格的餐厅就更好了。
  中村美伊的目光被茶几上的糕点吸引,说了一串日语,大家都看向茶几。米色的茶几上摆了四盘糕点,扇形的白色瓷盘里,两块白色奶糕上飘落着几片桃花,旁边是刚露出嫩黄色花蕊的娇嫩浅紫色芍药花苞模样的芍药酥;圆形盘子里是荷花酥、荷叶饼、金鱼菓;第三个方盘里是柿子和花生形状的糕点;最后一盘是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猫酥,配上两个白色圆球奶菓。
  书画家小野眼睛盯着盘子问了一句,翻译说:“小野先生想问,这几个字是你写的吗?”
  每个盘子的留白处,岳宁都题了字,分别是“春色满园”“夏日荷塘”“秋日丰收”“冬日闲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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