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43节
那个女人见越骂生意越好,还私下请了报纸、电视台继续报道。他们俩高兴得不得了,楼家富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再怎么说,师傅真的不算亏待他们。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无所有,什么都不会,是师傅一点一点教他们,让他们学了手艺,在港城站稳脚跟,赚了钱、成了家。师兄却恨不得把师傅往死里整,这让人有些心寒。
不过这几天胜华楼的生意确实好得惊人,丽姐跟师兄说,这些日子他辛苦了,这个月给他多发一个月工钱作为奖金。师兄挖他过去时,本来就给他涨了工钱,再加上这笔奖金,钱确实不少。他出来之前,师兄让他来问问师傅,酒楼还开不开。要是师傅不打算开了,就盘给他。这种话,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能问出口呢?他当场就拒绝了师兄。不过师傅说要交给孙女,这是怎么回事呢?
“交给您孙女?您孙女在西北长大的吧?”
“是啊!志荣带着她在西北长大,志荣的手艺教给她了,她会做菜。”岳宝华说起孙女,满脸都是骄傲。
有人想要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谁不觉得自家孩子特别好呢?更何况岳宝华的孩子流落在外,如今只剩这唯一的血脉。此时说实话,岂不是要惹岳宝华不高兴?
“师傅,您还好吗?”楼家富开口问道。
岳宝华侧过头,看到楼家富,声音瞬间冷淡下来:“你怎么来了?”
“师傅,我来看看您。”楼家富走到他身旁,“检查结果如何?没什么事吧?”
“哼!你是替丁胜强来打探消息的吧?你自己听听,你们胜华楼的大喇叭里喊的什么?岳宝华亲传?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你师傅是不是马上要瘫痪了,好准备摆酒庆祝?放心,华叔我身体硬朗得很!”宝华楼的会计花姐向前一步,推了楼家富一把。
楼家富脸上露出被冤枉的委屈神色:“花姐,我真的只是来看看师傅,我怎么可能盼着师傅身体不好呢?”
“家富哥,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师傅的身体。那我问你,那天丁胜强把师傅推倒在地的时候,你在哪儿?但凡你有一丝师徒之情,有一点良心,难道不该立刻扔下炒勺,马上回宝华楼,替师傅撑起这个场子吗?现在却假惺惺地跑来探望师傅。还说不是替丁胜强来打探的,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把我们都当傻子呢,是吧?”岳宝华的小徒弟张骏明一边推着楼家富,一边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滚出去!”
楼家富心里清楚自己过来肯定会遭埋怨,可没想到大家把所有怨气都撒到他一个人身上。
楼家富满心委屈,看向岳宝华说:“师傅,您好好休息,等您消消气,我再来探望您。”
“我没什么气,好得很!出了这种事,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咱们师徒情分一笔勾销。以后你要是客气,就叫我一声‘华叔’,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当从来不认识。”岳宝华说道,“你走吧!”
花姐端了一盆水出来,冲到楼家富面前,把水朝他身上泼去。
楼家富被泼成了落汤鸡,花姐拎着水盆说:“楼家富,我最恨你这种假惺惺的人。只要我在,你敢踏进宝华楼一步,我就泼你一次。”
这时,岳宝华的大徒弟走进来,看到浑身湿透的楼家富,问道:“你来干什么?”
楼家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荣哥。”
“滚!”李欣荣在澳城的大酒店担任总厨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楼家富带着那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无力感,转身走了出去。
岳宝华看到自己的大徒弟,连忙站起来迎上去:“阿荣,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没事。”
“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李欣荣扶着岳宝华坐下。
徒弟这般小心翼翼的举动,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岳宝华说:“阿荣啊,我真的没事。”
“师傅,昨晚跟您通完电话,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我跟阿霞商量了。我想辞职,回宝华楼。”李欣荣坐下,握住师傅的手说,“我无父无母,原本是流浪在旺角的孤儿,是师傅收留了我,教我手艺,帮我攒钱娶上老婆,我的今天都是师傅给的。现在师傅身体不好,宁宁又是个姑娘,你们一老一小,我实在不放心。”
“阿荣啊,你有这份心意,师傅很欣慰。你在澳城能有如今的名气,可不容易。你也在澳城安了家,小玉和阿明都在上学呢!”岳宝华环顾了一圈关心自己的众人,“你们真的别为我担心了,等宁宁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宁才多大啊?”李欣荣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为何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孙女身上。
“是啊,师傅,宁宁年纪还小,我也没多大能耐。荣哥要是回来,咱们就不用怕那两个白眼狼了。”阿松这些日子历经诸多事情,受了不少气,也深知自己能力有限,要是师哥回来,就能好好出一口恶气了。
只要一提到孙女,岳宝华便信心满满:“阿荣,你先别急着提辞职的事,等宁宁回来,你和阿霞带着孩子们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如果你还坚持要回来,那师傅听你的,好不好?”
师傅怎么如此坚持呢?宁宁不就是个在西北长大的牧羊女吗?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跟师傅说不清楚,还是等宁宁回来,和孩子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李欣荣应道:“嗯,我们一起等宁宁回来。”
第38章 岳宁到港
一边是忙得热火朝天、打着宝华楼正宗传承旗号的胜华楼,另一边则是天天打扫、清洁整理的宝华楼。
大家原以为宝华楼要关门了,可岳宝华予以否认,坚称宝华楼绝对不会关。要说它要开张吧,岳宝华又说,得等他孙女来了再开,而且还表示要把宝华楼交给孙女经营。
问题在于,从岳宝华口中得知,他这个孙女十八岁,五岁时跟着岳宝华的儿子去了大西北。大西北?看过武侠电影的人都知道,那是大漠孤烟的地方。既然要交给孙女经营,那孙女以前在哪个酒楼工作过呢?岳宝华说:“放羊。”
老食客们原本想着,岳宝华才六十岁,就算年纪大了些,就算受到胜华楼的冲击,好歹还能维持几年吧?可现在他说要把宝华楼交给他那在西北牧羊的孙女,这宝华楼能开多久呢?
岳宝华就是这么执拗,说孙女不愿意住浅水湾的房子,一心要经营宝华楼。他还特意给孙女腾了一间房间,加装了卫生间,购置了家具,精心布置了一番。他可不是说说而已,他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十来天之后的大清早,停业许久的宝华楼突然开始进货了。虽然进的货不多,大概也就够三四桌的量,但好歹有了动静。
每一批货送来,岳宝华都亲自出来验货,这时猪肉强来送货了。
“华叔,您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我还能不给您留最好的吗?您瞧瞧这肉,怎么样?”猪肉强拿起一块五花肉给岳宝华看。
岳宝华笑着说:“谢了。”
猪肉强问他:“今天要开张?您身体吃得消吗?”
“今天不开张,是我家宁宁回来。”岳宝华笑呵呵地说。
“哦!孙女回来,给她做好菜吃,是吧?”
岳宝华摇头:“小丫头要请她的朋友吃饭,开了菜单,让我准备。”
“她不是从内地过来吗?在港城已经有朋友了?”猪肉强问道。
岳宝华本就不是爱炫耀的性格,宁宁也说一定要出其不意,才能给大家带来最大的震撼,于是他说:“在内地认识的。”
“是男朋友吗?这么快?”早起的街坊听到,过来问道。
岳宝华摇头:“别瞎说,她还小,还要读书呢,就是普通朋友。”
丁胜强叼着烟走过来:“师傅,孙女来了,宝华楼真要开张?”
岳宝华懒得搭理他。
丁胜强低头看宝华楼要的肉,就那么几块,便说:“师傅,既然宁宁是牧羊女,您怎么不给她拿几块羊肉?羊肉才是她的拿手绝活吧?”
猪肉车上剩下的全是胜华楼的货,丁胜强看着那些肉,笑着问猪肉强:“阿强,我现在一家的肉量,都能抵以前你们两家的吧?”
猪肉强自然要捧着大客户:“强哥,你们现在生意真火。以前你们两家都挺火的,现在您一家就这么多,您本事真大。”
丁胜强笑得很开心:“钱堆在面前,不赚是傻瓜。总得想办法嘛!”
“那是,那是。您本事大。”猪肉强最烦这种时候,钱他要赚,可即便宝华楼关门了,他依然得叫照顾他十几年生意的岳宝华一声“华叔”。他实在不愿在岳宝华面前跟丁胜强多聊这些。
丁胜强尝到了这些日子的甜头,就算岳宝华不理他,他也要到岳宝华面前去刺挠几句,想再闹出点事来,让电视上、报纸上再来一波热度。毕竟几天过去,热度又降下去了。尝过大甜头的人,总是怀念营业额最高的那几天,他恨不得再把岳宝华气进医院住两天。
丁胜强抽出一支烟递给岳宝华,岳宝华不接,他又把烟给了猪肉强,再给伙计们发了一圈。
他抽着烟,仰头看着自家酒楼的招牌:“胜华楼,这招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总得有真材实料。”
岳宝华看着竹筐里的猪肉,猪肉强那里有本港两大屠房出来的鲜猪肉,这些肉都是本港自产的生猪或者内地供港的生猪在本地屠宰,当日出产当日上市,极其新鲜。比这差一点的是泰国、台湾和内地供应的冷藏猪肉,这些猪肉在当地屠宰,经过冷藏运输到港城,从屠宰到上市总得四到五天,味道就差了些。最差的是海外过来的冷冻猪肉,漂洋过海两三个月,而且发出之前,也许已经在冷库冻了半年了。冷冻肉的价格只有鲜猪肉的一半,甚至更低。
现在筐里的肉,大多是冻肉,用来做烧肉,成本自然便宜,也就糊弄那些不懂行的人。
岳宝华冷哼一声:“最好是真材实料。”
卖家禽的老板过来给两家送鸡鸭鹅,岳宝华要得不多,还非要亲自过目。卖家禽的老板说:“华叔,您看,这些鸡鸭鹅都还热乎着呢,都是一大早起来现杀的,这只狮头鹅多好啊!”
岳宝华提着鹅查看,说:“很不错。”
丁胜强见岳宝华就几只鸡鸭鹅和鸽子,还要一只只仔细检查。
以前他在宝华楼的时候,岳宝华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一定要用好料,才能保证菜品的品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厨子,也没办法把烂料做成美味佳肴。而好料,有时候不需要厨师施展任何技巧,简单白水煮一下,就是美味。
岳宝华就是个死脑筋,其实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那么灵敏的味觉,细微的差别根本辨别不出来,更何况是加了香料的烧鸭、烧肉呢?冷冻白条鸭、冷冻白条肉,成本省了一半,价格降下来了,利润还上去了。
“草原上的老狮王总是不服老,总觉得自己还很强,有一天年轻的狮子出现在它面前,它还大言不惭地说那只年轻狮子太年轻。只有当那只年轻狮子亮出獠牙,把它按在脚下,它才会感到恐惧。”这么一段有水平的话,自然不可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丁胜强能想出来的,这是他请的一个记者写的,就刊登在昨天的报纸上。
虽然最近他被骂得越狠生意越好,但谁愿意天天被这么骂呢?他就请了记者写了几篇文章,这几句话最合他心意。
岳宝华听到这么一段怪异的话,收了货直起腰,笑着说:“就你?还狮子?”
“这几天还没让您看清楚吗?您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只能被淘汰。别想其他的了,把宝华楼盘给我吧?您那边不开门,我这里又坐不下。”丁胜强对岳宝华说。
岳宝华笑了一声:“老狮子是老了,可它有一只天赋比自己高几十倍的小狮子,那只小狮子是天生的狮王。而你就是一只秃毛狼。”
“师傅,您是不是接受不了儿子死在西北,幻想太多,疯了?您没有孙子,那是个孙女,您什么时候见过女人能当大厨的?”
丁胜强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岳宝华肯定是疯了,在说胡话呢。
“那你等着。”
十来天没见宁宁,岳宝华真的想得快疯了。一想到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从粤城出发了,正在来港城的路上,中午他就能见到孩子了,岳宝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先进去处理鸡鸭鹅,晚上宁宁要请朋友吃饭呢。
岳宝华在厨房专心处理烧腊用的鸡鸭鹅,外头丁胜强在门口跟早起的街坊们说起岳宝华刚才说的话。
“我师傅真的脑子出问题了,他居然幻想孙女能当大厨。别说她孙女五岁就去了西北,十三岁没了亲爹,根本没人教。自古以来,女人就是在家围着灶台转,没见过女人在大酒楼做主厨的。对吧?就那口铁锅,一天到晚颠锅,哪个女人有那体力?”他看见阿松过来,“阿松,你真得带师傅去检查检查脑子了,他可能无法接受儿子没了,现在胡思乱想,觉得他那个西北的牧羊女孙女是天赋极高的厨子。”
阿松天天跟师傅相处,师傅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就是一说起孙女,就非要说孙女是比他还厉害的大厨。这一点,他和两个师弟也私下讨论过,觉得根本不现实。
他不好说师傅是不是想得脑子出毛病了,只能告诉自己,师傅的孙女今天就来了,看看情况再说。
“丁老板,您是没事做了吗?”阿松推开丁胜强。
“阿松,干嘛跟我这么生分呢?你早晚还得跟着我混饭吃。”丁胜强说。
阿松讥笑一声:“您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去筲箕湾找家厂做工,也不会在您手底下讨生活。”
阿松走进宝华楼,师傅已经在忙碌了。见他来了,师傅跟他说:“阿松,你帮我刷脆皮水。今天晚上要用,等接了她回来,鸭子来不及风干。”
阿松低头看师傅递给他的脆皮水,怎么是浑浊的?他们平时用的脆皮水不是一直红亮清透的吗?
“这是宁宁的方子,她在粤城做过一回脆皮糯米鸡,用的就是这个脆皮水,比我们常用的脆皮水要更脆一些。”岳宝华说道。
“脆皮糯米鸡,就是那个要拆鸡骨的脆皮糯米鸡?”这道菜,他们师兄弟几个,会做的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其他人拆鸡骨,能成功一只就已经很不错了。
岳宝华笑了:“是啊,就是那个。我教你们的手法可能有点问题。宁宁拆起来更顺手,等她来了,让她跟你讲讲窍门,不过这还是得多练习。你呀,就是嫌麻烦。”
阿松嘿嘿笑了一声,开始刷起脆皮水,他问:“宁宁做的脆皮糯米鸡好吃吗?”
“好吃。志荣根据淮扬菜的八宝葫芦鸭改良了脆皮糯米鸡。他们鸡肚子里的糯米饭是用高汤生炒出来的,糯米饭完全吸收了八宝高汤的味道。我们是炒了料拌进煮好的糯米饭里。”
阿松拆鸡骨的手艺不行,师傅却从来没有藏私,该教的都教了,整个流程他都清楚。师傅这么一说,他全明白了。
他说:“那宁宁是怎么学的?”
“我也不知道啊。她手艺很好,比我还好。”
“比您还好?”阿松心里直犯嘀咕,一会儿觉得可能,一会儿又觉得怎么可能。
师徒俩刷好了脆皮水,其他两个徒弟也来了。
今天宁宁回家,乔君贤和崔慧仪替她请了两桌朋友。她还说,宝华楼停业这么久,虽然工钱照发,但大家肯定人心浮动。趁着这个机会,也请大家一起吃顿饭,一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她的手艺,安定人心,二来也是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
是啊,这些日子宝华楼一直不开张,对面的胜华楼却火爆得不行,缺人就专门从宝华楼挖人。三个徒弟都还在,可下面的小学徒就不好说了,那些端盘子的、勤杂工就更不用说了,陆陆续续有人来辞工,去胜华楼上班。现在宝华楼的人只剩下三分之二,其中还有好几个在观望。
等会儿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准备迎接接下来忙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