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时不时探出头望着什么。
  【寺院里也会有贼吗?】
  季年定睛一看,却是他此时不太想见到的一张脸。
  被季年看见了,陆云澈索性就不躲了,半倚在墙上,直勾勾地望着他笑。
  季年耳尖敷上一层薄红,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目光,心里暗骂一句:
  【……伤风败俗。】
  “有时候不过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实在谈不上什么本心。”季年胡扯道。
  僧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只平静地问着季年:“到底是风动,还是树在动?”
  【……你这和尚?】
  季年心底突然响起阵阵风声,像是水面被吹动,惊起层层涟漪,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风吹幡动,是在风动,还是幡在动?
  这是两个小和尚曾经询问慧能大师的问题。
  慧能大师回答:“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主观唯心的典型例子,几乎每个文科生都知道。
  季年也不例外。
  【仁者心动……吗?】
  僧人低首垂眉,手掌合十,说完就毫不留念地走了。
  来都来了,出于礼貌,季年还是决定凑上和陆云澈打个招呼。
  “陆总好。”
  陆云澈眉梢微挑,笑吟吟地回道:“你好呀!”
  季年真的很难想出为什么陆云澈不管怎样的情景都不会感到尴尬?
  想来想去最终也好像只能归结到厚脸皮和强大的心理素质上。
  算了,他没空和陆云澈闹,最不想碰见他了。
  “陆总,我还有事,抱歉,先走了。”
  陆云澈也没拦他,立刻让出路来,“拜拜,年年。”
  季年有些迟疑地走了出去。
  【?】
  【好叭,这么容易就放过我过去?】
  【倒还有些不习惯……】
  季年走远了后偷偷回头看了看,正好对上陆云澈带笑的眼睛。
  【……果然。】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早就错过了吃饭的时间。这里离城区也很远,回去还要好久,车上也没什么吃的。
  季年决定留在这里吃顿斋饭。
  这里斋饭做的好吃,选择留下来吃饭的人也不少,队伍排得很长。
  反正离排到他也还早,季年决定在附近转一会再回来。
  曲径通幽,凉风袭人。
  季年慢悠悠地走在树荫下,好不惬意。
  转角处有两个小僧,似乎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
  “最近有个姓陆的香客捐了几十万!”
  第31章
  ???
  姓陆?
  还捐了几十万?
  不会这么巧吧?
  不等季年多想,就又听到两位小僧说:
  “哇——是挺大气的。”
  “不过来我们这捐得多的香客海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和尚得意地卖着关子,“我也是和师兄关系好才知道的,那位陆施主来这里是为了追人的。”
  季年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说怎么这么巧!
  什么狗屁的幡动,风动。
  不过是这傻.逼为我布下的一场鸿门宴罢了。
  越想越觉得气,脑中甚至还能浮现出下午陆云澈倚着墙冲他嬉皮笑脸的贱样。
  算了,不能气。
  至少……不能因为他生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一天天的变淡,而不是现在这样理不清。
  季年告诉自己:
  ……只要不在意,就好了。
  于是放快了脚步,走向吃斋饭处,试图让别的事情冲刷一下大脑的显示屏,别再想陆云澈了。
  季年试着冲刷了几天。
  没有任何用。
  人就是贱的慌,有些东西,越是想忘记,便越是会在脑子里面不停地晃。
  晃什么晃?!
  季年用力地拍了拍办公桌上两个戴着红色瓜皮帽的小太监摆件。
  顿时,俩太监体内的感应装置被激活,播放出两道预制录音。
  “奴才给您请安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只太监的瓜皮帽脑后还贴着龙飞凤舞一个的“裴”字,而另一只……暂时空着。
  反正最近也忙过了,季年又好久都没有画画了,现在正好能忙里偷闲悄悄摸一张鱼,也当做是静静心。
  第一格的画面中央是个单手撑头的男子,轻微晃动的十二冕旒下,一双凤眸半眯,斜睨着台下的人,眼角处一颗红痣亮得惊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出威严。
  身后的椅子上垒着森森白骨,扭曲而诡异,却和男子的俊美构成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和谐。
  台下之人的画风明显就简略多了。
  身带“裴”字的秃头火柴人恐惧地跪伏在地面上,身旁是羁押他的一众火柴人。
  气泡框里是硕大无比的几个字:“罪人裴氏已服诛!”
  下一格中“裴”火柴人尽管身负几重锁链,仍然不服输地四处挣扎,板动。
  而台上即使仰视视角都异常美艳的季阎王一手提笔,一手按在镇纸上。
  案台前冒出镶嵌着玫瑰与白骨的气泡框,质问:“大胆裴氏,还不服罪?!”
  底下正对着的是光秃秃的简陋气泡,“臣妾无错,为何要服!”
  季年一整个人都画嗨了,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里面。
  画面转移到裴氏身旁的一只红毛狐狸上。
  这狐狸高高地抬起头,一张谄媚的脸望着季阎王,连尾巴尖尖都高傲都翘起,用四只小小的爪爪发誓:
  “臣妾要告发裴氏让员工乱加班,秽乱公司,罪不容诛!”
  “臣妾愿以狐尔佳氏一族起誓,如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装饰,就像是种恶毒的诅咒。
  下一格画面的中心又回到了巍峨的季阎王身上。
  凤眸半阖,长睫扑闪,似早已洞悉所有的冤情孽主,朱笔将落未落,而生死簿上早已写好裴某的死.刑,只待最后一批:
  先入拔舌地狱!
  再上刀山,下火海,趟滚滚油锅!
  台下的裴火柴人早没了先前的神气,此刻正瑟瑟发抖,乞求着季阎王是否能酌情考虑一下。
  但是这等奸佞小人怎能阻挡我们铁面无私,奉公执法,清正廉洁,玉树临风……的季阎王呢?
  裴火柴人最终被众火柴人拖出去了。
  最后一格里,季年高坐明堂,一丝不茍,身旁红毛狐狸谄媚地堆着笑,用头顶上最柔软的毛去蹭季阎王的指尖。
  酣畅淋漓!
  快哉!快哉!
  等画完季年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
  哪来的狐狸?
  拖出去……
  不行,谁说狐狸就是陆……那谁的?
  有专利吗?
  不要刻板印象嘛。
  季年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抬头,就撞见了一双狐狸眼,顿时,心跳骤停。
  咋……真见狐狸了?
  “季助理?”
  陆云澈倚在他的办公桌上,没个正形,“你是在?”
  季年心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面上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在看文件。”
  怎么好的不来,坏的来?
  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还……靠得这么近。
  季年的气势渐弱,陆云澈那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的心有一点,一点点啦,跳的更快了。
  不行,坏我道心,拖出去,乱棍打死!
  幸好桌子上本来就有很多的文件,季年摸鱼摸出习惯了,已经达到了随手便可遮掩的境界。
  季年推了推眼镜,刚刚烧得发烫的脑子重新冷静下来,已经可以思考了。
  将凳子推远,硬生生和陆云澈隔了半米远的距离。
  只有在这个距离下,他才能放心的和陆云澈讲话。
  “陆总这又是在?”
  陆云澈先是笑了笑,笑得季年莫名有些心慌,缓缓开口:“不是通知要临时开会吗?”
  季年提醒,“会议室在楼上。”
  “哦,不好意思,迷路了。”
  陆云澈的道歉里没有一点歉意,反而显得异常风轻云淡,“正想来问季助理。”
  “多谢啦。”
  只有这句话说得特别真情实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格外人畜无害。
  像极了媚惑主上的……狐狸精。
  “那——”陆云澈将尾调拖得很长,歪了下头“我就先走了。”
  季年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文件,冷静冷静就可以去开会了。
  算了,冷静不了。
  刚刚陆云澈笑起来的样子还在脑子里晃。
  季年打算去厕所里洗把脸,让冷水冲刷掉现在的心虚,也醒醒神。
  厕所的镜子尽职尽责地反射出季年现在的样子,无框眼镜被弃置到一边,眼眸低敛,面色绯红,再不复之前那副清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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