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管头发怎么梳成大人模样，好像还是当年那群一起放学回家的高中生。
  除了赵梧树，他变强了，也变黑了。
  心都在非洲晒成了老抽色。
  西装男伸开双臂，两手用力抱了一把叶桐，叶桐伸手回抱。
  这西装男抱完又揣着板凳一点点移回去。
  菜一个个送上，叶桐挑选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猪肉，谨慎入口，缓慢嚼了两口后眼神一亮，这猪不骚。
  文赫为了赶上这顿饭，中午就嚼了点干巴面包，这会儿食欲大动，看啥都流口水。
  他刚刚抻筷子，桌子转了起来。
  文赫没意识到什么，等待下一道菜，随即他不喜欢吃的清淡煲鸡汤稳稳停在他面前。
  文赫抬头扫视，赵梧树手指搭着玻璃，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
  文赫冲他翻了个白眼，转头道，
  “小叶——”
  桌子又开始旋转了，并把醉烧鹅停在他面前。
  叶桐闻声从碗里抬头，
  “怎么了？”
  文赫笑笑，用公筷给他夹了糖醋排骨。
  “吃这个，醋用的好，不酸。”
  一个半小时后，路千里和同尘难掩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叶桐还在埋头苦吃。
  在叶桐想再来一碗鲜蛋羹时，路千里颤巍巍问，
  “小叶子，这是你吃的第几碗蛋羹了？”
  叶桐脸泛起淡淡的红，
  “好像是第三碗。”
  同尘真怕叶桐这么吃下去把自己撑进医院了，他在桌下肘了肘路千里。
  同尘道，“别着急，慢慢吃，喜欢下次让路千里复刻。”
  路千里附和道，“是啊，我做的更好吃。”
  叶桐默了瞬，他知道自己的胃已经很饱了，他们也是在关心他，可骚猪吃多了，回国完全按耐不住。
  赵梧树音色凉凉，在旁边说，
  “待会儿找段绳子来。”
  大家纷纷看向赵梧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赵梧树扫了一眼叶桐旁边两个蛋羹碗，嘴角扯出一抹笑，看向叶桐，
  “系着，怕你拍拍翅根就要飞走了。”
  叶桐脸色‘唰’一下绯红，从耳朵红到脖颈深处。
  他赌气般放下筷子，
  “我饱了。”
  好刻薄的赵梧树，他气饱了。
  路千里说要出去散步消食，这曾是五人的集体活动。
  半小时后，天色欲晚，夏夜风轻轻吹拂。
  文赫顶着一脸蚊子包哀怨地看着路千里。
  “……”
  于是五人打道回酒店。
  赵梧树一直没说话，走在文赫旁边。
  停顿间，文赫忽然问叶桐，
  “对了，之后你打算住哪儿？”
  叶桐摇摇头，“可能住酒店吧。”
  他们默契地没提起叶桐回家的事儿，赵梧树沉默地走在最边缘。
  文赫揽住叶桐肩膀，
  “住酒店多不方便，人来人往的，我市区有一套，早装修好了，一直请人打扫着，我也没住，明天我把钥匙给你。”
  路千里和同尘新婚燕尔，手下的房子没差人打扫，入住不太方便。
  而赵梧树呢，他不说话。
  叶桐刚要拒绝，文赫接着说，
  “你要敢跟我说什么不好意思，闹给你看。”
  路千里也劝他住文赫那房子，
  “我去看过的，真装修得不错，就等您拎包入住了。”
  叶桐，“……”
  再拒绝下去就不礼貌了，叶桐只好答应下来。
  好像是他的幻觉，怎么文赫和路千里都松了一口气一样。
  第3章
  “小叶子，你这个行李还挺——呼，挺敦实啊。”
  文赫自告奋勇，拉起叶桐的行李箱，他一提箱杆子，差点被行李箱拖倒。
  同尘和路千里刚刚订婚完，还有许多事要收整。赵梧树在婚礼之后莫名就消失了，恍若他没来过。
  文赫的房子在高新市区，出了小区走两步就是地铁，寸土寸金。
  “呐，密码是——”
  文赫站在门口，语音一顿。
  叶桐抬头看向文赫后脑勺。
  半响，文赫扣扣脸，小声得像蚊子一般喏喏，
  “密码多少来着？”
  叶桐，“……”
  叶桐猜测道，“你的生日？”
  文赫摆摆手，“那不可能。”
  叶桐歪了歪脑袋，他记得以前文赫喜欢用自己生日做密码呀，看来人还是会变的。
  文赫掏出手机，头撞了撞墙壁，宽厚的背落在叶桐眼里像一只没吃到蜂蜜的笨熊。
  “没事儿，我可以先去住酒店——”
  “我知道了！”
  文赫息屏手机，试了下密码，
  “0321！”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叶桐没问文赫这个密码的缘由是什么。
  “当当当当——”
  文赫弯下腰，作绅士状邀请叶桐进屋。
  叶桐笑了笑，坐在换鞋凳边换鞋。
  文赫恍若巡视领地般逛了一圈，往沙发上一倒，
  “咋们收拾完行李就去吃饭吧，附近有一家鲜烧牛肉巨巨好吃。”
  叶桐点点头，房子特干净，根本用不着打扫，只需要放置一下他的行李就好。
  叶桐原本拖着行李箱往次卧走，文赫猛从沙发上蹦起来，把叶桐推到采光最好的主卧。
  文赫大声嚷嚷，“干什么呢，你住主卧，别把自己当客人。”
  叶桐，“好、好吧。”
  叶桐蹲着收拾行李，文赫抻着脑袋看了眼，好奇行李箱里究竟装了什么这么重。
  但叶桐几乎给每个区域都用袋子分装了，文赫啥也瞅不着，只好侥侥作罢。
  没一会儿，主卧门被敲了敲，叶桐回头。
  文赫有些为难地挠挠脑袋，“小叶，公司忽然有事，我不能缺席……”
  叶桐笑笑，“没事，你先去忙。”
  “呜实在是有急事，不去我哥得扒我一层皮。”
  文赫一步三回头，
  “我刚去厨房看了，冰箱里有抄手哦，调味料也都有，外卖也很近的——”
  “好啦好啦。”
  叶桐站起来送他，
  “我是成年人了，觅食还是会的。你快去忙。”
  文赫恋恋不舍地走了。
  如果叶桐身在国外，他大概率会自炊，那边的外卖太贵了，又特别难吃。但这是国内，叶桐毫不犹豫地点外卖。
  他对美食的新鲜感还没过，那德国佬米饭就像子弹一样。
  叶桐这才有时间环顾了一圈房子。
  不得不说，文赫同学找的设计师蛮和叶桐口味，他甚至开始畅想，等自己未来买房装修时，也要请这位设计师来软装了。
  可手机一震，叶桐回过神，他翻阅消息，是国内流量卡的欠费通知。叶桐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余额，幻想时刻猝然崩塌。
  矗立市区，走路到地铁站要不了10分钟，高档小区的价格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至少得再奋斗好多年。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直到外卖敲门声响起。
  “外卖。”
  叶桐连忙穿着拖鞋往外走去，他打开门，外卖被放在门边，外卖员匆忙赶路，准备按电梯的声音落在空气里，打破了对门邻居两人静谧的氛围。
  叶桐却不动声色抓紧门把手，他看向对门准备刷卡入户的人，二人相顾无言。
  “……”
  赵梧树抓着房门卡，扫了一眼叶桐穿的拖鞋，和漏在外白瘦一双脚踝。
  叶桐脚踝不自在的往里面缩了缩。
  “好巧。”
  赵梧树用他那没什么起伏的低沉声线说，
  “原来文赫给你介绍的这处房产。”
  叶桐眉头狠狠跳了两下，心道文赫这个坑货，净把他往火坑里推。
  叶桐垂眸，咬牙道：
  “是啊——好巧。”
  叶桐俯身拿外卖，再抬头，对面的门已经“嘣”的一声摔上了。
  房门挨上这样暴躁的主人，也挺可怜的。
  叶桐提着外卖，坐在板凳上缓了两分钟，呼吸才归于平静。
  当年因为那些搅乱不清的事，他出国一句话也没给赵梧树留下。
  恍惚间，手臂缠绕绷带的固执少年又浮现眼前，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追逐叶桐的背影。男孩一遍又一遍喊赵叶桐，最终也没有得到回复。
  一只一遍遍呼唤，但最终被荆棘刺破了歌喉的鸟，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歌唱过。
  入夜后气温降的快，他愣神回想的功夫，外卖已经有些凉。
  叶桐倒了冷掉的外卖，感觉胃里空空，在冰箱里挖出不知道冷冻了多久的抄手，思索了一分钟，最终决定煮来试试。
  半小时的路程，就能赶到全国顶尖的医院。
  几年留学生活，叶桐已经能做到视临过期标志与无物了。
  放进冰箱里，食物将获得永生。撕了日期标，细菌不再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