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耳膜跟着这道心跳声一同鼓动,传到他的心脏,渐渐和这个孩子同频,随后又错开——察觉到主人的心情波动,蔺青时的心跳逐渐加快,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还是只是安静地听着。
蔺青时听过很多次音乐会,中西皆有,却没有一次比得上这单调的旋律来的震撼。
他紧绷的身体舒展开,心脏被一股暖流包裹,焦躁不安的情绪被抚平——肚子里的新生命,此刻第一次和他们有了交流。
像在和两个父亲打招呼说我来了。
两人都没舍得喊停。
盛敛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开了录音,记下这段心跳声。
最后还是医生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恭喜二位,孩子很健康。”
这段时间蔺青时熬得有多辛苦医生都是看在眼里的,以这样的身体条件怀孕,两个月熬下来,孩子健康是最好的结果,不然引产有生命危险不说,这些日子的煎熬就都白费了。
做完全部检查,蔺青时和盛敛拿到了打印出来的b超影像。
看着盛敛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塞进相册里,然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和别人打电话——虽然不能说蔺青时怀孕的事儿,但喜悦的情绪显而易见,盛总一高兴就撒钱,这下开心变成了好几份。
蔺青时忽然就明白了他对盛敛心动的理由。
第37章
盛敛总是朝气蓬勃的。
人大概就是会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
蔺青时常常会羡慕盛敛充足的精力, 怀孕后,他怎么折腾盛敛,盛敛总是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他的需求, 褪去曾经刻意的针锋相对, 盛敛是他最欣赏的那一类人。
执行力强, 头脑灵活, 浑身散发着高能量, 大多数时候都很可靠。
怀孕这两个月以来,盛敛总围着他转圈圈,不得不承认,从身体到心情,蔺青时在盛敛的照顾下都舒服不少。
哪怕这只是为了孩子又有什么关系?装也得装上他一整个孕期, 心里再有意见, 盛敛也得给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蔺青时看着不远处还在傻乐的盛敛——好像和他刚才在心里形容的不像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的盛敛, 反倒能让他心里泛起涟漪。
——更何况,为了这个孩子高兴的心情是真的,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只留下这个孩子, 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窗外阳光正好, 冬日里的暖阳难得, 洒进房间里照得人暖融融的, 盛敛毛毛躁躁到处炫耀的样子让一向冷清清的病房多了一分热闹。
蔺青时眼底染上点笑意。
那天听到盛敛打电话后,他有意无意避着盛敛的肢体接触,向来杀伐果断的蔺总头一回遇上感情问题, 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不免有些郁结。
现在想来倒是没什么必要。
这么多年了,从幼时起, 蔺青时做什么都要权衡利弊,付出有多少,又能得到多少回报。
心动怎么可能当作不存在?
他只是怕,盛敛只是因为他怀孕才对他好,那他的感情就注定是个得不到回报的笑话,蔺青时从十几岁时就掌控着蔺氏,他怎么能容许注定亏得血本无归的生意出现在自己手上。
可现在,或许是因为孩子的心跳太触动他,也或许是因为这一刻盛敛的喜悦太感染人。
蔺青时想,为什么不接受呢?
已经两个月了,满打满算,和盛敛相处的时间还剩下五个月。
那之后,不管是离婚还是……死亡,他终归是要离开的,有没有回报又如何?为什么还要弄得自己郁郁寡欢?
不管盛敛愿不愿意,这段时间都要配合他的一切。
这么一想,既能让自己开心,又能“折磨”盛敛,何乐而不为呢?
蔺青时心情忽然明媚起来。
那头,盛敛喜滋滋把b超图片看了又看,忽然手机响了起来——盛父盛母收到了他发过去的b超图和那一小段录音,虽然当时听儿子说了蔺青时怀孕了,但这回亲眼见到“照片”,两位老人家还是激动得不行,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时候,他们调理了很久,才能接受儿子这辈子不会有后代的事儿。
毕竟是老一辈,他们因为爱孩子而接受了他的性取向,但却始终觉得这件事是个天大的遗憾,事业再怎么成功有什么用,他们老盛家都要绝后了。
一个月前,盛家父母再三确认不是儿子在发癔症,而是蔺青时真的怀孕的时候,当下就要赶过来看看蔺青时,盛母很清楚怀孕是件多遭罪的事情,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也心疼。
盛敛制止了他们,蔺青时身体不好,那时遇到的事情太多,他知道他爸妈很好,但对于蔺青时来说毕竟是不熟悉的人,来了就要社交,终归对蔺青时来说是一种负担。
现在蔺青时身体养好了些……
盛敛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蔺青时,直接开了免提。
“喂,爸妈?”
“欸欸,儿子啊,那个什么,小时身体没事吧?”
“暂时好着呢。”
“嗳,那就好,小时现在在你旁边吧?”
蔺青时温和开口:“在的,伯父伯母。”
他们结婚后没有改口这一说,蔺青时一直这么称呼盛敛的父母。
那头,盛父盛母笑得咧着大白牙,盛父试探着问道:“小时啊,辛苦你了,我们俩寻思着过几天去看看你去,你看行不?会不会打扰你养身体?”
盛母连忙补充:“不用和我们客气,你不想我们去就直说就行!怀孩子累人,一切以你高兴为准啊!”
这是孩子的亲人。
蔺青时自己亲缘浅,一大家子人找不出一点真心,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收获了亲人们沉甸甸的爱意,蔺青时眉眼柔和些许,欣然应下。
一旁的盛敛这才开口:“欸爸妈,家里那些土鸡还有山货什么的都带点来,要么寄过来也成,现在青时能吃下东西了得好好补补,”
盛父盛母一迭声应下,这才挂了电话。
*
盛家父母安置好家里的牲畜和地里的菜后,隔了三天才赶到a市。
他们虽然坚持住在乡下,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又外向,在人来人往的大医院里也不露怯,一路逮着人打听着,自己摸到了蔺青时的病房。
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响起蔺青时的“请进”,盛家父母才推开门,大包小包往里走。
蔺青时几乎没有和盛敛的父母接触过。
早晨得知盛家父母已经下了火车即将到达的时候,他有些紧张。
先是指挥盛敛把病床摇起来,然后思考要不要换掉病号服,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穿梭在长长了不少的黑发间,思考现在剪头发还来不来得及。
这段时间总在医院里,竟然忘记理发了,蔺青时有些懊恼。
盛敛安抚他:“别紧张,我爸妈很好相处的,小心别难受着了,深呼吸,呼——吸——”
蔺青时只是没有和长辈正常社交的经验。
杜庚是亦师亦友的角色,至于蔺家那帮……他就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因此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和盛敛父母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婚礼上,也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走完了婚礼的流程就各自散开了。
这回看着略显陌生的两张和蔼的脸,蔺青时微微坐直身子——又被盛敛按回去半躺着靠在病床上,僵硬地牵了牵嘴角,试图对孩子的祖父母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盛敛有点想笑,清咳两声憋了回去,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蔺青时忽然对他亲近了很多——比响起警报前使唤他更自然了,一些小的肢体接触也愈发频繁。
盛敛天天偷着乐,也更殷勤了,希望一下就燃起来,说不准过段日子就能和蔺青时互诉衷肠彻底把过去那些吵吵闹闹清零,甜甜蜜蜜过日子了。
好不容易暂时解除警报,形势一片大好,他可不想因为这会儿笑出声再被蔺青时拉入黑名单。
盛敛收起脸上的笑意:“爸妈,你们先坐下。”
几人围着床边坐着,独独蔺青时躺在床上,这和他从小接受的待客礼仪大相径庭,蔺青时浑身不自在。
好在盛父盛母笑得很爽朗,一点不见尴尬,态度十分自然:“好久不见啊小时,哎哟看看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和盛敛结婚的时候,蔺青时正为蔺家忙得焦头烂额,一副憔悴的模样,状态并不好,现在怎么也比那会儿养起来些肉了。
可盛家父母看着蔺青时清瘦的模样,眉毛立刻就跟着皱起来了。
“造孽哦,这、这还要怀孩子,身体怎么遭得住哟!”盛母坐在床边满心忧虑,“医生说不能打的吗?”
儿子好不容易开窍了,结果蔺青时又要走一遭鬼门关,又是这样的身子,想不担心都不行。
他们是盛敛的父母,可总归也只能陪盛敛几十年,孩子又能陪在身边多久?大了在父母身边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