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意料之外的是,江让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是因为出生于底层,时时挣扎在最艰辛的柴米油盐间,江让的自尊心出其意料的低。
  无论乔允南前一日如何驱逐,第二天,青年始终还会舔着脸出现在对方面前殷勤地鞍前马后。
  这副无赖的样子,就连多年来始终面色不崩的乔允南都被气笑了数次。
  而江让眼见乔允南被他气笑了,非但不躲远些,反倒愈发凑近,搓搓手笑呵呵道:“允南,你笑起来真好看。”
  从始至终,旁观他们爱情故事的谈宽都只是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
  谈宽不喜欢江让,从看到的第一眼开始就很不喜欢。
  他不喜欢江让蜜蜂似地围着乔允南打转,却对自己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不喜欢江让送给乔允南排队几个小时买的蟹黄包,却送自己食堂廉价的油条馒头;
  他不喜欢江让对着乔允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却对自己露出忍耐的神色。
  他不喜欢江让从头到脚的任何地方,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
  所以,他抗拒江让一切带有目的性的接触。
  谈宽从不觉得江让能追到乔允南,毕竟像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弟,人生从出生一直到死亡都已然被全然规划好了。
  乔家不会允许他脱离掌控。
  江让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当他真切的看见好友牵住青年的手腕,从来清冷的面容露出温情脉脉的爱意,而江让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求爱成功的乐颠颠的模样时,谈宽几乎愣在原地。
  像是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他的世界一角,却荒谬地掀起了他整个世界的狂风暴雨。
  他还是厌恶江让,甚至是有些恨的。
  这恨意甚至有些波及到了乔允南的身上。
  谈家比之乔家并未好到哪里,谈宽是家中的独生子,担子更重一些。
  他恨乔允南明明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却偏偏遇上了江让。
  那只颠覆他人生的蝴蝶。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凭着心中粘稠的恶意,激怒了江让。
  那是江让第一次面对他脱下虚伪的面具,俊俏的年轻人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凌厉的桃花眼中全然是对他的憎恶的。
  他们毫无形象,宛若两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纠缠在一起,热汗淋漓地寻找对方的弱点,以期将对方按死在手下。
  谈宽一开始与江让打得不分伯仲,可渐渐的,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着了魔似地注视着青年散落在颊侧的汗湿的短发,包括对方漂亮微红的鼻尖、溢血微肿的嘴唇。
  他输得一塌糊涂,被按在青年胯下揍得像是一滩融化的溶液。
  一直到最后,他努力睁着眼,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青年擦去唇边的淤血,对他呸了一声,粗鲁无礼到了极点:“你特么以后最好离我远点,不然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揍一次。”
  周围或许有惊呼?可谈宽听不见。
  他只是迷迷糊糊的想,他确实该离他远一点。
  那个穷鬼,自以为是、粗鲁的下等人。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一点都没问题。
  瞧瞧,乔允南那样心高气傲、孤冷不凡的大少爷跟着他成了什么样?
  抛却了家族、抛却了荣华富贵,孤高的、被称为最有天赋的舞蹈艺术家四处碰壁,甚至只能屈身在狭小的培训机构贩卖艺术,拿着五千块钱一个月的微薄工资支撑一家的支出。
  最难的时候,他们只能啃馒头、吃糠咽菜,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将近四五年的时间,他们都过着那样如蝼蚁求生般的苦日子。
  谈宽自那次失控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摆正自己失控的心态,听从家族的指示,充当乔家和乔允南之间的润滑剂。
  装的时间久了,他仿佛也真的成了一心只为友人着想、为友人愚蠢的恋爱脑而痛心疾首的清醒旁观者。
  所以,当谈宽发现江让在直播间聊骚的时候,心口首先涌起的便是一股近乎愤怒的背叛感。
  乔允南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累伤了身体,如今日子好过了,江让怎么能背叛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呢?
  谈宽想,为了好友,他一定、一定要揭露江让丑陋的真面目。
  …
  江让喝得近乎不省人事,偏生他又搅人得很,一会儿说衣服穿着不舒服,一会儿又闹着要喝水。
  谈宽无法,只好将他带到最近的一家隶属于谈氏的酒店里开了间房。
  这是谈宽第一次看到青年包裹在衣冠楚楚下的身体,和想象之中的纤瘦不同,江让的身体肌肉起伏十分漂亮,显然是有特意锻炼过的,绷紧时的力量感与他也不相上下。
  谈宽闲暇的时候喜欢泡在健身房里,流汗的运动能够令他短暂地从纷乱倦怠的工作中获得几分空白的休闲。
  他也曾去过外面的大众健身房,自然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性躯体,他本该对这些白花花的身体毫无感觉。
  可当下只是瞥见青年略微侧身压下的胸口缝隙,他却忍不住地口干舌燥了起来。
  谈宽忍耐不住的想到江让曾经在直播间评价他的话。
  “奈子很大。”
  “怎么跟奶牛一样?用力的话能挤出奶吗?”
  被这样物化凝视的感觉无疑是不适的,当时他恼羞成怒之下恨不得剁了对方那张口出狂言的嘴。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谈宽只觉得浑身发烫,他甚至报复性的想,江让的奈子也不小啊,这么大,还泛着漂亮的潮红。
  像什么呢?
  像是果肉饱满的水蜜桃。
  含一含大约会忍不住哆嗦吧?
  男人想得出神,好半晌,待他帮青年穿好衣裳的时候,整个人已是大汗淋漓。
  谈宽不知道自己在江让的床边坐了多久,总之,等他回神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一声声闷锤砸木的声音。
  男人哪里还敢多呆,匆匆离去的脚步都显得踉跄不安。
  落锁的声音后,房间终于慢慢恢复寂静。
  床榻上的青年眼睫微颤,好半晌,他慢慢掀起醉红的眼皮,闲适地伸了个懒腰,唇边勾起几分得逞的笑意。
  江让忍不住想,谈宽这次恐怕是被他恶心坏了。
  乔允南不是叫他盯着自己吗?他就不信今天以后,谈宽还能面不改色假惺惺地凑近他。
  青年眼角微弯,心情大好,只觉自己走了一步绝妙的棋。
  毕竟,他只是个没有意识的醉鬼而已,从头到尾,他可都“不知道”自己亲吻的是谁,他口中喊的一直都是他老婆呢。
  …
  不出所料,那天后的不久,同m集团的合作便顺利落实了下来。
  而谈宽也再没出现在青年面前,恐怕还在恶心着。
  江让现在只要一想到对方那日被他亲得脸色发青、瞳孔涣散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只恨自己当时没将对方那副蠢样子拍下来留着慢慢欣赏。
  解决了谈宽和合作事宜,青年心里也松快下来了几分。
  有了闲暇的功夫,江让自然便想起了诺亚。
  老实说,诺亚真的十分对他的胃口。
  年轻、貌美、持久、黏糊、骄纵、免费,还有一双精灵似的难得绿眸,这样的美人放眼s市也十分难找。
  算起来,这才吃到嘴里一次,如果可以,江让自然不想就这么和对方断了关系。
  但规矩还是得立。
  江让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对付这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年轻孩子,江让如今也算是颇有心得。
  自打回国以来,青年就没再回别墅区,他随意去了一处离公司近的房产,诺亚根本蹲不到他。
  不仅如此,江让冷淡地忽视了诺亚的每一条消息。
  他冷眼看着金发青年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认错到语气激动、癫狂,最后近乎崩溃地哭着认错。
  两人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话是诺亚发来的语音。
  江让一点开,便能听到对方抽泣的、嘶哑的哭声。
  “哥哥,我、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只看一眼也好,求你你别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快要疯了……”
  江让依旧没有搭理他,青年只是微微笑着,乌黑的眼眸带着几分冷淡的算计。
  还不够。
  还没被逼到崩溃、应激、恐惧,以后就还敢再犯。
  江让可以在外面玩,却绝不会允许那些玩意破坏他的事业、人生、家庭。
  诺亚再漂亮,也就是个玩意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过两天,江让突然收到乔允南打算提前回国的消息。
  大致的意思是,乔家大姐找乔允南谈了心,乔父即将要过六十大寿,乔允南这么些年一直跟乔家分席,但到底是乔家的孩子,这次怎么的也得回家看一次。
  乔父乔母到底老了,年纪大了,难免开始思念子女,加上江让如今也出人头地了,他们便也没了当年棒打鸳鸯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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