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男人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近乎是恨意的。
  江让猛然愣住,这才悚然发觉,自己竟有了感觉。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身上的男人陡然埋下头,用力咬住青年的脖颈。
  不知是不是幻觉,江让甚至察觉到颈侧湿润流淌的水液。
  病态的厮混终于结束了。
  江让浑身无力地偏过头,可光影流转间,他再次看清了男人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精致、美丽、似哭似笑的狐狸面,青年狭长的黑眸泪意勃发,红润的嘴唇颤抖无比,而唇弯侧的涎水正下流的往下流淌。
  不是旁人,正是罗洇春。
  江让抖着唇看着他,喉头艰涩,吐不出一句话。
  忽地,他抬起手腕猛地扇了对方一巴掌。
  “疯子。”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后,罗洇春的脸顺着青年虐打过的方向偏过头去。
  江让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几乎没有手下留情,青年那张春花秋月无可形容的面容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罗洇春乌发披散,白皙昳丽的脸颊轻轻垂在阴影处。
  好半晌,他慢慢抬头,潮红的、仍带着情动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水。
  江让浑身一震,心口又开始传来一阵阵酸涩麻痒的触觉。
  罗洇春已然从无声的哭泣变作轻轻的抽噎,泪水从他白皙的面颊汇聚至削尖的下颌,又慢慢往下滴落、晕开。
  他努力忍住哭腔,泪眼朦胧地牵住青年的衣角,哭诉道:“阿让,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宁愿在外面买醉都不肯回来陪我,甚至还让别人抱你、亲近你。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罗洇春说着,颤抖的牙齿咯咯作响,整个人像是冷到了极点一般道:“我更没想到的是,原来谁都可以,你只是对着我没感觉。”
  第123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38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哪怕是由蛊虫催生出的虚假爱意,也禁不住人心的隔阂与芥蒂。
  那日后,江让虽面上不显、也不曾多加责备,可偏偏是这样的姿态,才叫人心慌意乱。
  好在罗洇春的哭诉到底是有几分作用的。
  青年不再一个劲地躲着避着,夜不归宿的现象也少了许多,只偶尔几次,也是昆玉仙尊唤对方留宿,罗洇春并不在意。
  毕竟,师尊与弟子,是谁也不会下流联想的关系。
  经此一遭,罗洇春也再不敢逼着青年适应自己了,两人榻上的事都是由江让说了算。
  与罗洇春不同的是,江让仿若确实对他这个新婚道侣没有丝毫的兴趣,哪怕他再如何想办法,熏情香、勾栏作态、甚至是一些辅助性的小玩意儿,青年都始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往往都不待罗洇春说完,江让便开始打哈欠,胡乱点头敷衍道:“歇息吧。”
  明明是最亲密的夫妻,明明日日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却背道而驰、界限分明。
  罗洇春难免神伤,却又不敢多说,便只好作罢。
  但到底是年轻人、火气大,心爱之人就躺在身侧,他又怎会分毫反应都没有?
  更何况修真之人其实无需睡眠,只是江让有夜间入睡的习惯,所以,大多数时候,罗洇春便整夜整夜睁着眼,不着痕迹地盯着对方直至清晨。
  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但罗洇春像是被打怕的狗,哪怕生理痉挛再如何难捱,他也能死死忍住,那张漂亮的嘴唇时常咬得血肉模糊,手中动作却始终不肯停下。
  无数个深夜,他都像是要用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眸将青年全身都奸弄、舔遍。
  罗洇春总会陷入一种极为旖旎漂然的幻想,他恨不得自己化作细小的尘埃、入口的食物、贴身的衣服,彻底钻入爱人的身体。
  这是自他治愈阳事不用之症后留下的近乎刻骨后遗症。
  渴望像是只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饥饿秃鹫,而饮鸩止渴般的触碰、视线只会让他愈发压抑、神经质、疑神疑鬼。
  那日的荒唐床事虽是他鬼迷心窍所为,却也为两人之间扎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
  罗洇春总会怀疑江让是否会禁不住外面那些野狗的诱惑,最终背叛他。
  毕竟他无法满足青年,给予对方夫妻本应有的情趣。
  更何况,相比起他身畔趋炎附势、讨好谄媚的人相比,青年实在太过受欢迎了。
  云泽峰上来来往往拜访的师兄弟从未断过、山下的逸闻趣录中关于江让的篇幅总是占比极长、外宗弟子时常的来信寻访,甚至每年新招的弟子中都有不少是冲着青年来的。
  江让身边从不缺人,很多时候,连身为亲密道侣的罗洇春都只能靠边站。
  一段感情中,当一个人在身体、心理各个方面都无法得到安全感的时候,便是他压抑自我,忍耐迸发的时刻。
  ……
  江让已经许久不曾来到寻芳楼饮酒作乐了。
  一是师尊向来不许他踏入这般污浊之地,二是他到底成婚了,是有家室的人了,比不得从前。
  这次来寻芳楼,实则也是个意外。
  江让接了一个寻觅自人间潜藏的妖族的任务,据任务的提示而言,那些小妖不过是当年仙门与妖族一战后遗留下的低等妖物,后不知缘何潜藏进人间皇城的寻芳楼,只需捉住收入太初宗地牢即可。
  对于金丹期的修士而言,这是完全可以接手的挑战。
  江让从小在太初宗和师尊的耳濡目染之下,便对妖族极尽仇恨。
  无数的卷宗史册都无法描述出妖族的恶毒手段与丧心病狂。
  妖族始于蛮荒,它们极端崇尚弱肉强食,同时兼具无法掌控的兽性与人族聪慧的大脑,在大妖出世的年代中,妖族所过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
  更遑论那些妖物极其擅长蛊惑人心,高阶的大妖化形同人族无异,它们不仅仅法力高强,还会在人族中散播一些所谓的‘信仰’,并给出代价极高的甜头与邪术,以此策反部分人族为自己所驱使。
  人类在这样绝对的力量与智慧面前几乎是无力反抗的。
  可以说,若不是当初仙门一战惨烈获胜,那么人族便会彻底沦为妖族的奴隶、豚猪和发泄杀欲的玩具。
  剑修的理论课第一章 说得便是妖族往事。
  这也是江让当初知道祝妙机真实身份后后肝胆心裂的缘故。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并非普通恩怨,而是族类与族类之间的仇恨、道德与理念的碰撞、死亡与恐惧的威胁。
  那已然超出了一个年轻的孩子所能承担的真相。
  许是江让这般气度的客人实在久见、令人印象深刻,于是,青年方才入了寻芳楼,那笑眯眯摇着扇子的老鸨便迎了上来。
  “诶呀,江公子来啦,从前与您一起来的那几位公子已定好了包厢,还是老位置,奴家来引您前去?”
  江让眉头微挑,心知恐怕是之前与他经常厮混的那几位师兄弟,想了想,青年拒绝了老鸨引路的意思,径直上了楼。
  方才推开房门,江让果然瞧见了几位面熟的身影。
  一身玄衣,玉冠高束的青年俊目微顿,自然寻常落座,含笑道:“诸位师兄近来怎的与我疏远了?这等饮酒乐事都不唤我一起?”
  他们关系亲近,时常一起饮酒玩乐,可谓是臭味相投,倒也不曾讲过什么虚礼。
  只是今日,众人面上的表情显然是不甚自然的。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好半晌,一面色犯难、唇畔隐约泛着青紫的师兄苦着脸道:“江师弟,也不是我们不想唤你,只是、只是……实在是罗师弟私下警告过我们,说是不许我们把你带坏了去,我这脸上都是罗师弟打伤的,至今疤痕未消……”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师弟忍不住接上道:“师兄这都算不得什么,周元师弟才是无妄之灾,江师兄,上次的事你可还记得?周元师弟只是扶了你一把,罗师兄就险些将他吊死在厢房,师兄你家中有这般悍夫,我们这哪里还敢再叫你!”
  江让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儿,如今越是听,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确实喜欢罗洇春,却又厌极了对方的性子。
  高傲、自我、肆意妄为。
  平日里小打小闹还能说是有自己的个性,可爱十足,可如今对方这般阻断他的交际,甚至无端出手伤人,便是江让也忍不住又气又恼、尴尬至极。
  “诶——”
  有人叹了口气,自一侧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似是想要说什么,忍了又忍,低声像是避着谁一般道:“江师弟,不是师兄说你,你从前最是厌恶这等人物,说是避之不及也不为过,如今、如今怎的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似的……”
  江让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什么,但他未能仔细抓住,便只好尴尬笑笑,连解释之词都不知该怎么说。
  但江让到底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只好拱手致歉,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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