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瞬间,整个世界雷电大作,大雨滂沱。
  祝妙机浑身湿透,白色的长发黏在他惨白的脸颊、颈窝、手肘、腰背,像是一道又一道恐怖的无色绳索。
  而随着雨水的彻底浸透,男人那身玉白薄衫下的躯体也逐渐显露出道道森冷的黑色枷锁。
  困命锁红纹大作,天际乌云翻滚,一时间,竟隐隐泛出末日般的猩红。
  大雨愈发激烈,像是能融化万物一般地降落。
  它一寸寸地融灭了美丽的花丛、树木,泥土地变得光秃无比,灵动可爱的灵兽们余下森森白骨,只有眼前那栋华美的建筑毫发无损,像是主人早已预见,有所防范一般。
  祝妙机口唇中几乎要溢出血来。
  可正在这时,他玉白的胸膛间陡然鼓起一道小小的弧度,咿咿的惊恐细音轻轻入耳,像是哀哀的求救。
  祝妙机猛地回过神来,他泛着血丝的眼颤抖着滴下游移的雨水,天色缓缓放亮,大雨将歇,他抖着手捧出怀中那张如同落汤鸡的紫荆兽幼崽。
  小紫荆兽咿咿呀呀,懵懂的漂亮眼珠看着白发男人时显出一种天性的顺服与惧怕。
  可祝妙机却猛地紧紧揽住了它,像是抱住了一个小小的、可怜的希望。
  第104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9
  江让在师尊的怀中一梦天明。
  约莫至卯时,塌上的青年长睫轻颤,他周身只裹着件柔软薄白的里衣,头颅埋在身侧温凉静谧的怀抱中,肌理丰盈的脊背如火苗尖似地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而有力的臂弯、大腿则全然依赖性地长在他身侧的男人的玉肤上。
  他们像是一对年年岁岁、生长缠绕的树与藤。年轻的藤蔓情态曼妙、遒劲生姿,它总是习惯地、长久地依偎在枝叶茂密的树根上,它们彼此共生、呼吸交缠,渡见一年又一岁的春日。
  师尊的睡姿向来是十分端庄克制的。
  他于床榻间半侧过身,一双端美慈秀的仙人目静静地阖着,鸦黑的长发静水流深般地自玉石枕间流淌,素白的手腕自然而然地低护着青年抵在他腹部的头颅。
  男人沉睡的面容安详,唇弯带笑,抚着徒儿的姿势像是凡间某些用药怀了孕的氏族产夫一般。
  江让迷迷糊糊地挠了挠额侧,他下意识亲昵地将本就埋在谢灵奉腹部的脑袋更往上蹭了蹭。
  男人一袭春衫轻薄,轻轻蹭动便自然被撩开几分。
  青年低低哼着,像是方才睡醒的炸毛猫儿,他迷蒙地睁眼,如同方才诞生的恋乳婴孩,手掌自然的攀附在师尊弧度起伏的胸口。
  将将睡醒时,江让简直像个大号的婴儿,什么都遵循本能,毫无师徒、父子伦理可言。
  青年迷迷瞪瞪、黏黏糊糊,眼睑下方淡淡的阴影却十分显眼。
  昨夜到底是有些过了。
  他们其实从未做到最后,江让是个贪欲的孩子,可若细细说来,他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他甚至不知道,师徒间其实是不能做这些的。
  在谢灵奉这样多年不动声色的细致孕养间,年轻的孩子其实根本从未离开过他的灵触左右。
  在太初宗、甚至周边领域,江让同谁聊天、玩乐、斗嘴、耍宝,昆玉仙尊从来都是无所不知。
  只是,男人的动作太静谧、太温和了,他布下天衣无缝的织网,以至于从不曾让他乖巧的孩子察觉到这些。
  江让天性爱玩、肆意飞扬,若是刻意将他拘在笼中,反倒对孩子的成长发展不甚合适。
  所以,大多数时候,谢灵奉从不过多管束,唯一能够惊动他的,只有那些试图引诱他的孩子堕入红尘的劣辈之徒。
  如果江让更仔细一些,他会很轻易地发现,他去那些花街柳巷的事情,其实从未瞒过师尊的眼。
  每每当他将要、或可能看到一些糟糕、出格、不利健康的画面时,师尊总会及时出现。
  包括一些师兄弟们偷摸收藏的春宫图、小人书、颜色话本,江让混迹其中,人缘又好,自然或多或少会接触到这些,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其中的内容。
  发育期的孩子其实对这些情欲之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萌动或渴望,江让不懂,修真界大多讲究矜持、保守,周围人至多红着脸暗示这些,可这些暗示,也总会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尽数消失。
  江让被保护的太好了,好到他无人可问、无人可议,于是只能红着脸投入师尊的怀抱。
  谢灵奉面对孩子总是温柔如水的,他当然愿意教授年轻的孩子这些成长的秘密,他是位合格的师尊,总能带领着他的孩子得到快乐、愉悦、朦胧的巅峰。
  所以,青年从未疑心过任何不对,包括他们逐渐变得畸形的亲密关系。
  满足了手欲、口欲的青年终于在晨曦中彻底清醒过来。
  而那双如清水洗涤过的乌眸下一瞬便对上了另一双碎金温柔的金眸。
  温柔的、轻缓的掌心轻抚上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清润的声音带着晨间的喑哑,温和道:“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适?昨晚一直缠着吾不知克制,日后可不许了。”
  江让懒散地眯了眯眼,他松松垮垮地拢了拢衣衫,英俊的眉眼间满是情动后的惰性,他沙哑着嗓音拖音道:“师尊,知道了知道了,您可就别念叨我了。”
  两人一问一答,神态自然却又暧昧,眼见昆玉仙尊如今又变得温润无尘的眉目,青年这才放下心。
  他就知道,只要他主动自罚,师尊心疼之下,绝不会再继续追究他的过错……
  打自他成年开始,这招简直百试百灵。
  江让不再继续赖在床榻上温躺着,他起身,毫不避讳下身的空荡,当着师尊的面便大大咧咧地套起了衣裳。
  青年人半敞开的胸膛间朱色斑驳,他或许看见了,或许又不当一回事,只觉正常。
  谢灵奉起身要帮他,却被他按住手腕,笑嘻嘻道:“师尊,您也累了,不如多歇息一会儿。”
  昆玉仙尊面上慢慢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浅笑,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怨道:“你这孩子,急着寻你那心上人便直说,还担心师尊拦你么?”
  男人鸦发未束,如绸的发丝挡住他小半侧的眉目,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有度、不急不缓:“吾总是盼着你好的,你喜欢他,便是整个太初宗都忌惮于他,吾也会接纳他。只是阿让,你且要记住,太初宗、云泽峰到底是你的家。”
  江让这会儿还不明白师尊缘何要如此说,青年人只理了理衣裳,面容舒畅、神气道:“师尊放心,徒儿心里都明白的。”
  谢灵奉看了他半晌,方才慢慢笑开,轻声道:“你且去吧,昨日不曾同他谈心提情,怕是叫人心中多想了。”
  江让闻言,只觉师尊贴心非常,他嬉笑着双手拱起,不伦不类地作揖道:“徒儿遵命。”
  青年人离开得迅速,原本喧闹的华殿内也慢慢落针可闻。
  谢灵奉慢慢地收回目光,唇边的笑意慢慢敛了几分。
  孩子大了,有了心上人,不再一心一意围绕在他身边了,这做师尊的,到底有几分失落。
  不过……谢灵奉看着窗外被雷电劈焦的乌木,寸草不生的泥土,他慢慢想,阿让当然可以有心上人,只是这人,绝不该是那灾星。
  他的孩子,当然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江让迟早会明白的,他都是为了他好。
  ……
  江让半颤着手推开了半锈半腐的阁门。
  青年面色算不上好,甚至多了几分隐约的青白之意。
  打他出门,这一路来,整座云泽峰几乎处于一种被半毁的状态,山间的灵花灵草、可爱的动物们皆化为一堆堆可怖的坟茔。
  就像是书籍上曾提及的天降灾祸。
  不、并非天降灾祸,师尊早间不曾同他提起过分毫……
  江让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很快就明白了昆玉仙尊方才话语间的深意。
  这灾祸,只怕是祝妙机引来的。
  可是,不应该啊,阿妙不是早已戴上了困命锁吗?
  江让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甚至不自觉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这段时间,太初宗流传的留言所言非虚?
  青年心下苦闷,但他到底在乎心上人,也担心祝妙机受了什么伤。
  匆忙间入了阁楼,却看见身拢玉衣的男人枯坐在一片狼藉的床榻边。
  长如美玉的白发如凝实的水一般流淌,他看起来糟糕透了,透骨白的面颊一片苍白,偏偏眼尾是红的,红得惊心动魄,像是诗人挥了朱笔描摹下的洇粉春色。
  祝妙机怀中揽着一只毛发坍塌、神态萎靡的紫荆兽,那小紫荆兽可怜极了,分明想挣扎出男人囚笼般的手臂,它的爪子并不锋利,但或许整夜整夜地挣扎,竟将白发男人的手腕都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眼见青年来了,祝妙机手中一松,那紫荆兽幼崽当即凭借着本能,歪歪倒地奔着江让而来。
  江让心下微软,伸手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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