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只是,他看便看,口中还非要连带一句欲盖弥彰的话。
“你们怕是看错了,江让那家伙来看我做什么?太初宗谁不知道我同他不对付?”
有师兄惯会察言观色,闻言便顺势捧着他道:“罗师弟,江师弟如今可连着来咱们丹峰第三日了,先前又是送草药,如今明显是在等你放课,他来咱们这边跑得这样勤快……莫不是喜欢上罗师弟你了?”
年轻的师弟们在一旁兴奋地七嘴八舌接上道:“是啊,江师兄定然是喜欢罗师兄的,从前我便总觉得不对劲,现下想来,江师兄似乎总喜欢逗罗师兄生气,这不就是话本里常说的喜欢一个人,便忍不住想要逗他、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么?”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江师兄和罗师兄真的很般配吗?两人身份相当,江师兄又是那般天纵奇才,若是强强联合,定然是一段佳话!”
被围在中间的红衣青年面色愈发红润,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忍不住斜了眼身畔那大胆发言的师弟,红着脸强撑着道:“你们简直、简直一派胡言!”
他方才说完这话,却恰从推开的窗间正对上树下青年那双微微亮起的黑眸。
心脏的跳动一瞬间近乎不合理,像是密集敲响的鼓点,并不突兀,却令人心颤神消。
罗洇春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被江让那混蛋下了什么迷心蛊。
定然是这样,否则、否则这一月来,他怎么总会时不时想起那可恶的家伙。
想他俊朗散漫的笑容、想他将自己抵在岩石畔灼灼的双目、想他为自己的身体惊艳的瞳光、想他总是惹自己生气时的神采飞扬……
浓密的睫毛颤啊颤,水色的美丽黑眸却始终不曾从那玄衣青年身上挪开。
“罗师兄,快去啊,江师兄在喊你了——”
罗洇春稀里糊涂地便被推出门去,有殷勤的师弟将他书桌上的“草药集”“炼丹基础提升论”等等书籍匆忙整理塞进他怀里,红衣青年险些没抓稳。
一直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那笑容满面、爽朗俊俏的少年郎身前。
江让今日并未戴冠,只以黑红两色发带束起一束高马尾,他额前刘海被风轻轻拂动,一双黑瞳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就这般直直盯着他。
罗洇春心跳如雷,葱白修长的指节忍不住更紧得扣住怀中的书籍,将它们扭得即将变形。
但便是这般紧张,他还是口不对心地偏头垂目,声音微颤道:“你、你又来找我作甚?”
江让没说话,但罗洇春却感觉到对方落在地上的、如同披着无尽夜色的影子慢慢逼近自己,甚至没过自己的脖颈、嘴唇、直至眼眸。
头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对方身上清淡怡人的气息。
很好闻,带着终年温暖的草木气息温和得令人忍不住垂下眼皮,那种感觉,如同整个人都被泡入温水中一般。
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但很快,他便听到一声散漫讶异的音调欠揍道:“不是,罗洇春,你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你还欠我一二三四五、五瓶极品丹药,和颂秘境开启在即,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啊?”
“事先声明一下啊,前天我找你炼药是你自己同意的,可不能算在这里面。”
罗洇春唇畔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他几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江让,眼见对方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手气得直发抖。
偏偏是他自己误会,连骂都不知该如何骂出口,只得哆嗦着哑声开口道:“欠你的我会给你,你、你今日来就是同我说这个的?”
玄衣青年点头,有一瞬间的沉默,两人诡异的对视一眼,眼见面前的红衣美人眼睛都红了起来,江让迟疑开口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不是说都冰释前嫌了吗?还是说你还纠结从前那事儿?”
“总不能是因为我没给你炼丹的报酬,堂堂罗家少爷,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江让说着顿了一下,眼见对方头越垂越低,一张精致的狐狸面都要扭曲成傩戏面具似的,他忍不住投降一般道:“行行行,我给你行了吧,你要什么跟我说,别再这样了行不?”
罗洇春一声未吭,转身就要走,朱红的衣摆显出一阵昳丽的色彩。
但许是因着心神震动,他一时没抓住手中的那本《草药集》,稍显厚重的书本摔落在地的声音沉闷如石。
江让一愣,伸手便要捡起来,他方才弓下身,好死不死,一眼便扫过那书籍中的一行虎狼之词。
“那罗家小少爷面色红润、春情泛滥,雪白齿尖衬着红唇诡美又纯情,他眸色深沉,竟直直逼吻住身下青年,口唇颤动,吐露爱语:‘江让,说你爱我。’”
江让:?
有时候真的很恨自己过于迅速的阅读能力,以至于当他理解那是什么的时候,眼睛连带着脑子都脏了。
江让一瞬间震惊得甚至失去了面部表情,他的手越捏越紧,脸色僵硬地看着罗洇春:“你是不是有病?”
罗小少爷颤着眸子,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此时的他甚至都没什么心情去回顾方才的事情,一张白玉般的脸瞬间红得如同炸裂的血管。
“还我!”
红衣青年活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他甚至忘记了术法、符篆等的攻击手段,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方式去与青年贴身肉搏,将那本私密至极的书抢夺回来。
但体弱的炼丹师怎么可能打得过炼体的剑修,单是从体魄上来说,江让一只手便能完胜他。
于是罗洇春越是急着追回话本,江让便越是抬高手、刻意避开。
简直跟逗着对方玩儿似的。
青年其实并非什么迂腐之人,也知道山下的话本种类十分杂,但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话本里看见自己的名字。
不、应该这样说,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话本里同时看到自己和罗洇春的名字。
而且自己还被人刻画成那般娇弱无力、备受欺凌的模样。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江让越想越气,心随意动,身后的玄色长剑瞬间出鞘,化作粗绳,如虫茧一般将罗洇春团团捆住,顺便堵住了对方的一双唇舌。
红衣青年猩红潮热的唇一瞬间被鼓胀粗糙的黑绳挤满,泪液裹着细汗从颊侧滑下,额头青筋暴鼓,一瞬间显出几分狰狞与色气的风情来。
江让站在原地,又捻起书页看了几张,好半晌,他慢慢吐了口气,捏紧书脊,咬牙盯着对方冷声道:“罗洇春,你果然是个奸诈小人,现在不明着来了,改作暗着坏我名声是不是?”
青年说着说着,又似是想到那书中的不堪剧情,忍不住咬紧牙关,被刺激得辩解道:“这剧情合理吗?什么叫我看到你就脸红?”
“我二人到底是谁一日到晚的脸红?”
江让说着,看到对方急得眼角泛起的泪花和色如海棠的脸,情绪慢慢回落,幽幽道:“你瞧瞧自己,又红了。”
“呜呜——”红衣的青年几乎目眦欲裂。
这到底是丹峰,附近都是捧着罗洇春和其身后世家的丹峰师兄弟,眼见罗小少爷就要被自己激得晕厥过去,青年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召回了灵剑。
几乎是在灵剑回鞘的一瞬间,罗洇春便控制不住身体往前扑来,江让迅疾地一手撑住他,驱赶什么脏物一般将对方推远,语气中的嫌弃几乎掩藏不住。
“罗洇春,你该不会如那书中所说,真的喜欢我吧?”
红衣的青年被推得一个踉跄,好在泥土中陡然腾出两道藤蔓支撑住了他。
闻言,罗洇春咬牙切齿,抖着唇恨道:“这书不过、不过是我不小心与同窗调换的书本……江让,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
江让气笑了,一字一顿道:“那最好,谁要是被你喜欢,算他倒霉!”
罗洇春被气得七窍升天。
江让却已经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
罗小少爷眼圈通红,咬着唇盯着青年渐行渐远、始终不曾顾及他半分的背影,好半晌泪又盈眶而出。
地上细细密密地窜出几簇蔫巴脆弱的海棠花,娇弱的像是下一瞬便会死去。
许是方才见两人争吵得实在激烈,零星几个未曾彻底离开学宫的师弟小心翼翼地走到罗洇春身畔道:“罗师兄,你和江师兄这是……”
罗洇春阴郁着脸,精致的美人面上宛如刷了层死白的墙灰,他猩红的眼球盯着那几个有些瑟缩的师弟,厌恨道:“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
几人一瞬间被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果然不敢再多言。
红衣青年尤不解气,他从储物袋中掏出这几日精心挑选、打算赠与青年的极品丹药。细下看来,那装丹药的瓶子是漂亮的浅粉,连瓶身都雕刻着几朵昳丽飘摇的丽格海棠。
少男心事一览无遗。
罗洇春发了狠地将它们砸在地上,脚上漂亮光面的靴子用力地将它们碾作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