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只点着一盏小夜灯，护士们窝在护士台里昏昏欲睡，四周寂静的可怕，只有滴滴作响的各种仪器检测声，空气里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江卿久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彩色塑料的长椅上。
乏力地靠再雪白的墙壁上。
晚上下雨，他又折腾了这么一圈，衣服现在黏答答地贴在身上。
晚风吹过，他的胳膊上立刻浮起一层鸡皮瘩疙。
明明他身后就是窗户。
可他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去拉那扇窗户。
李美凤买给他的盒饭，他打开扒了两口。
盒饭早就冰凉，卖相也开始掉线，各色的菜被挤在一起，青菜被闷得变黄变软。
像是腐烂了几百年的吃食。
江卿久发现盒饭，他握着手机。
也懒得给手机开机。
手机开机后他又要面对何种的信息轰炸，他不想面对。
江卿久靠在墙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事情接二连三地一件件发生，让他应接不暇，身心俱疲。
明天...
明天...
明天谁又会知道发生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卿久的察觉自己一暖。
紧接着身后的漏风的窗户被人关上。
他身边的椅子向下一陷，似乎有人坐了上去，有温热的气体漂浮在他身边。
最后，他的脑袋被人轻轻地向下一按，他似乎枕上了某个硬.硬的东西，像是谁的肩膀。
江卿久睁眼就对上了陆影川那双深深凝视着他的眼。
陆影川不知何时赶到了医院，正坐在他的身边。
陆影川将他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肩上，他身上还披着陆影川的外套。
江卿久发现陆影川脸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再一伸手去摸陆影川身上的t恤，发现陆影川的t恤是湿的。
就陆影川这人，情绪外显得严重，典型的心情全写在脸上，一点心眼都没有，根本不知收敛。
江卿久想，就陆影川这b样，一辈子都当不了好演员，怪不得上辈子拍mv都能ng800条。
此刻对着他摆出一副上坟的严肃脸，他甚至还能从陆影川的眸中读出太多的复杂情绪，沉默的、心疼的、难过的、愤怒的...
江卿久能猜出陆影川为何这么看他。
他之前公开了是他气晕了自己父亲，又在他父亲还没清醒时，公开和父亲断绝关系。
这些都是上辈子陆影川不知道的事儿，他是刻意当作不光彩的过去隐瞒陆影川的。
现在陆影川乍然知道这些事情，需要一点缓冲反应时间是正常的。
江卿久能想到网上会怎么议论他。
无情刻薄，不懂父母的养育之恩、不配为人...
在说难听点，猪狗不如。
江卿久不在意外界怎么看他。
但他扫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陆影川。
其实坦白说，如果是他看到其他人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他大概也会那么评价那人。
江卿久艰难地坐直身体，他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陆影川的手里抽出。
他打了个哈欠，撩着眼皮目视前方，只留一个侧脸给陆影川，“少这么看着我，跟奔丧似的。”
“嗯？你还有事儿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影川从他身边站起来，站在了他面前。
下一秒，陆影川二话不说地揽着他，将他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卿久的脸颊贴在陆影川胸膛前。
感受着陆影川蓬勃跳动的心脏。
鼻尖充斥着的全是熟悉的陆影川的味道。
江卿久枕在他的胸口，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的脑袋又向着更深处的埋了埋，重生后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心安。
似乎有了陆影川在。
面前再多复杂破烂家长里短的糟心事儿，他都有了能够处理应对的办法。
只是江卿久想是这么想。
但他面对着陆影川时，嘴上的功夫依然不饶人，“我把我爸气到住院，现在还要和他断绝关系，你不觉得我猪狗不如，狼心狗肺，这样的人你还敢...”
说话间，陆影川便松开环抱他的手。
改成了按着他的肩膀，陆影川蹲下.身，和他平齐。
陆影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打断他之前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这样的人？”
江卿久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视线看向一旁，
“你知道个屁。”
陆影川如果越了解他越多。
就越会发现他心肠狠毒，对着家人从没好脸。
对着父亲恶语相向，从没给过母亲敬称，弟妹更是怕他怕得要死。
陆影川认识的只是上辈子他包装出来的一个精英人设的他。
举止端庄，待人有礼，外界说他是什么优雅老干部。
陆影川根本不会知道，当年两人的一夜.情，都是他的设计，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药，是他勾引的陆影川，是他想开荤，是他看上了陆影川的肉.体。
笑死，怕是在陆影川心里他还是什么纯情圣洁小白花呢。
陆影川把他的脑袋摆正，强行让江卿久看向他。
“你就算是这样的人...”
江卿久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有几分戏谑，“不是就算，是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气晕我爸是真，和他断绝关系也不假，之后我还会和他算账。哪怕他现在躺在病房里，我也会和他没完。他未来就算死了，死在我家门口，我也一分钱不会给他，更不会给他收尸，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暴尸街头，然后拍手称快。”
陆影川沉默了几秒。
就在江卿久懒得再等，准备陆影川时。
陆影川又一次按住了他的肩膀，重新注视着他的双眼，
“你和他没完，我也和他没完。你一分钱不给他，我给他钱我就是你孙子。他暴尸街头，我和你站一起拍拍手。”
江卿久笑了，细长的眼睛跟着弯起一点，“你这人还有没有三观？脑子白长了？”
“怎么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你也不去调查下人家是不是被我这个黄世仁欺负的杨白劳？”
陆影川挑眉，意思是别人的事儿和他有鸡毛关系。
江卿久的笑意落在眸底，他伸出食指在陆影川面前点了点，
“你这叫为虎作伥。”
“你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你。”
江卿久自知他就不是省油的灯。
陆影川跟他在一起，就不怕别人议论他么。
陆影川偏头，吊不唧唧的，“我管别人怎么看我？”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乎外界怎么评价我？”
江卿久想当狼，他就是那个跟在狼后面的狈。
人人都说他俩狼狈为奸。
可狼狈为奸怎么就不算一种情投意合？
明明手上还有一堆破事儿没处理。
明天天亮起来又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破事儿。
江卿久忽地就放松了下来，管他明天又要怎么折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借着走廊昏暗的夜灯发现陆影川一脑袋的汗。
江卿久问，“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陆影川抹了把额头上汗，解释，“楼下围了一堆记者，等着拍你的新闻。”
“不确定你还愿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所以不敢让媒体拍到我。”
“没敢坐电梯，爬消防通道上来的。”
病房在十二层，陆影川这是连爬了十二层楼。
外面下着雨，楼道里会有多闷多潮，那脚都能想到。
江卿久的内心某处不禁软了下，他睨了眼身边的空位，用眼神示意陆影川去坐下。
陆影川坐下后，江卿久顺势靠在他的肩上。
江卿久打了哈欠，他身上还披着陆影川的外套。
他问陆影川几点了，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江卿久嗯了声，慢慢地闭上眼，“我眯一会儿。”
“三个小时后叫我。”
陆影川稍感诧异，“起那么早干嘛？”
江卿久唇角一勾，浪荡又邪气，“我被他们整了这么久，难道就不该作出反击了么？”
今晚蓄满电，明天那就一件事一件事儿地解决。
陆影川没再打扰江卿久。
空荡的病房走廊里人影稀疏，两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陆影川沉默地注视着江卿久的睡颜，眼里的情深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他不知道江卿久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去。
但他在心里发誓，不管未来怎么发展，他都不会再让江卿久受一点的委屈。
肩膀处传来平稳地呼吸声。
陆影川心头无比柔软，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忍不住地上手轻轻抚摸着江卿久的面颊。
倏地，江卿久睁开了眼睛。
陆影川一往情深，拿捏住神情的气泡音，“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