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但就第二天,许少爷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特意去跟季组长道了歉,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只是恶作剧心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希望季组长能原谅他这一次,下午茶送到片场之后,还特意拿了一份给季组长送去。”
  沈西辞正在看剧本,听到这里,没了看剧本的心思:“季组长是不是说,都是小事,事情过了也就算了?”
  剧组就像一个小型的金字塔,阶级分明,地位高的压制着地位低的,地位低的想要好好跟完这个组拿到工资,很多时候都要忍气吞声,谄笑逢迎,否则上面的人简单一句话,就会没了这份工作。
  蓝小山惊讶:“沈哥你怎么知道?季组长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要是季组长——”
  接收到沈西辞递过来的眼神,蓝小山立刻止住话,摸摸后脑勺,“我知道的沈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要许少爷不闹幺蛾子,少ng几次,几条就过,能让大家早点下班,还有咖啡奶茶喝,那就是个好少爷,大家都还是会捧着他。”
  “人家都说了,是不懂事的恶作剧,也道歉给季组长全了面子,还花不少钱请客。”蓝小山语气闷闷的,“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另一边,站在男一号钟岳专用的化妆间前,许令嘉抱着剧本,耐心等着。没两分钟,门打开,钟岳的助理走出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许老师,钟老师正在背剧本,下一场台词很多。”
  许令嘉失望地耷下眼尾,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的,我知道钟老师很忙,我自己揣摩一下这个镜头到底该怎么演就好,就不麻烦钟老师了。”
  助理以前也看过许令嘉小时候参加的亲子综艺,对他印象很好,这两天也没少喝送来的咖啡续命,忍不住安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第一次拍戏就表现得很好,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许令嘉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姐姐,我会努力的!”
  从钟岳的化妆间门口离开,许令嘉明显感觉到,不少人对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心想,他琢磨出来的新方法确实很有用。
  虽然这一个星期来,他就没两件事是顺利的,但那个沙袋确实漏了,如果没人添乱,灯光架肯定会倒,这不就再次印证了他的梦是真的,他的思路也是对的?
  他就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
  从刚获得预知梦的刺激上头和不确定中清醒过来,许令嘉忽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做的不够隐蔽,太沉不住气,想的也太浅薄了。
  这可是预知未来走向的梦啊!只要好好利用这些信息,足以让他站上比他爸妈和干妈更高的高度,甚至是娱乐圈顶端!
  至于沈西辞?出身那么差,抱错的事没有曝光,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好资源,演的又是一个注定会挨骂的小角色,拿什么跟他比?
  他果然是陷在了梦境的印象里,才会对沈西辞这么忌惮。
  现在重要的是钟岳才对,钟岳去年刚拿了津云奖最佳男主角,京市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很得京圈资本的青睐,按照他梦境里的发展,钟岳下一部电影《神都劫杀》,由背后的明誉影视投资,钟岳自己也投了五千万,在那一年的春节档夺下了票房第一,电影的男二也是明誉影视的艺人,此前根本没什么热度,靠着《神都劫杀》一炮而红。
  走出一段距离后,确定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许令嘉回头看着钟岳化妆间紧闭的门,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心里却半点不担心。
  现在不搭理他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拍摄现场,温雅歌扮演的追缉组成员杜虞跟着沈西辞一起,走到了一处土房子前。
  和村长家比起来,这个院子很小,但收拾得非常整洁,东北角放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石磨,旁边还有一个石头挖空做的水缸,里面养着几条鱼。几个陶罐挨着院墙根摆放,里面插着几束已经谢了的野花。
  杜虞脊背挺直,气质锋利又沉静,她大学时格斗成绩碾压同级,枪法奇准,还兼修了犯罪心理学。
  这一趟是陪哑巴少年回家拿东西的,她停下脚步,问:“你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哑巴少年点点头,也停下来,又指指石缸里养着的鱼。
  杜虞猜测:“你是想说,那是你抓的鱼?你抓鱼的技术很厉害?”
  哑巴少年没想到杜虞一下子就懂了,眼里蕴的笑意更深,几步从墙边堆放的柴火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树枝,他在院子的泥地上画了一幅简单的人像,长长的头发,很温柔的眼睛,嘴角带着笑。
  杜虞跟着低头去看,问哑巴少年:“你画的是你妈妈?很漂亮。”
  一下又被猜中了,哑巴少年很惊喜,他赶紧在旁边画了一个锅,期待地望着杜虞。
  杜虞不确定:“你妈妈做鱼很好吃?你很喜欢吃你妈妈做的鱼?”
  哑巴少年重重点了一下头,清澈的眼里笑意粼粼,耳边垂着的蓝色晶石跟着他的动作晃动,格外灵动。
  杜虞看看周围,院子西边,细树枝做成的晾衣杆上,只搭着一件土布白袍,跟哑巴少年身上穿的是同一个款式。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问哑巴少年:“那你妈妈去哪儿了,多久回来?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哑巴少年眼底的笑意一暗,又毫无痕迹地继续展开笑容,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等”字,还缺笔少划。
  “你说你在等你妈妈和妹妹回家,对吗?”
  哑巴少年看着泥地上笑容温柔的人像,目光格外柔和,他抬起头,重重颔首,又认真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简单的字——我在等,我很想她们。
  “卡,”万导站在监视器后面,拍了拍手,心情很不错,“这条过了,演得很好,演员去休息,道具组过来,把现场理理。”
  站到旁边等着下一场,温雅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薄荷烟,抽了一口。
  上一世,沈西辞第二次和温雅歌合作时得知,因为太容易入戏出不来,温雅歌这个戏痴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就跟开关一样,烟一抽,整个人就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温雅歌把自己和沈西辞刚才的表现都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没什么疏漏,又复盘:“写字之前那个神情,你为什么会这么处理?我以为你会演得更明显一点。”
  演完一场戏后复盘,也是温雅歌的习惯之一,沈西辞也很适应,他跟着回忆了一遍:“镜头装不下太满的表演。大银幕会万倍地放大所有细节,脸上的,眼睛里的,全部东西都会看得很清晰,水满则溢,情绪太满,就会没了分寸。”
  这是他上一世开始拍戏没多久总结出来的,他曾经无数次地对着镜子,去练习如何控制自己最细微的表情,再反复测试通过细微的表情释放出多少情绪才是刚刚好。
  温雅歌惊讶地打量沈西辞:“现在的新人都是些什么怪物?”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跟沈西辞演对手戏,跟旁观的感觉完全不同,刚刚那场戏里,她完全没有任何“演”的感觉,就仿佛跟她眼神接触的,和她聊天的,让她产生好奇心和不确定的,就是哑巴少年本人。
  不是那种片段式的表演和不连贯的情绪,而是直接将哑巴少年这个“人”展现了出来。
  跟这种水准的演员对戏,简直身心舒畅,她原本还有心提点两句,没想到人家心里明白的不能更明白了。
  “写字前那个眼神的特写,和最后看着画像时表情的特写镜头,你分寸都把握的非常好。”温雅歌说完就马上意识到,“你不要告诉我,你知道那两秒是在拍你的特写?”
  “我知道,对着我的那两个镜头,是50mm定焦和100mm微距。”
  “所以一对着你,你就开始调整表情了?”温雅歌是真的震惊了,人比人确实要气死人,她当初第一次拍戏的时候,屁都不懂一个!
  她笃定道,“你在你们学校,专业课成绩肯定次次都是第一吧,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谁?我看看我认不认识,怎么把你藏得这么好。”
  沈西辞诚实回答:“夏京医学院,给我机会让我做科研实习的是白清原教授。”
  “哦,夏京医——”温雅歌指间的烟火星差点被抖没了,“医学院?你是医学院的?”
  坐在不远的位置,正拿手机看股票的盛绍延抬起头,沈西辞是学医的?所以沈西辞才会说,县医院的医生没有谁缝伤口会比他缝得更好?
  早晚测一遍生命体征,口罩不离身,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他还看见门口的置物篮下面压着一张血常规的检验报告单,没有异常项,检查时间是椅子送来的那个下午。
  盛绍延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是因为学医的缘故,所以才有明显的健康焦虑吗?
  温雅歌重重抽了口薄荷烟,笑着骂道:“草,这什么世道,一个学医的演技这么好,合理吗?你们学校真的没有表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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