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她并不知道这处村落多山妖出没, 法力低微虽不会伤人性命,但扰人生活。
朝廷曾出钱寻过仙人除妖,可这小山妖杀了再生,犹如野草怎样都无法斩杀殆尽。
这里位置偏僻离京城甚远,朝廷的一些官员不愿再为这点芝麻大的事浪费大把除妖钱,便通通将朝廷下拨的钱塞入自己口袋中。随后再放出消息,让村里年轻力壮的人以捕杀山妖为生,用山妖尸体来换取金银。这群官员觉得此乃两全其美之法,自己既能捞点油水,朝廷那边也好交代,村里人又有一定收入,至于怎么捕杀,那便不是他们所操心的了。
因而在村民眼中,只有形状各异的山妖才有狩猎价值,其他普通动物,他们基本不会射杀。除去捕猎,村中也有不少良田供村民耕种,那些捕不来妖物的人便在田中劳作,也能收获不少粮食。
千雪并不知对方没有敌意,只发觉提着自己后颈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壮汉将千雪拎得远远的,快步跑向别处,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只猎山妖不杀你这种小玩意儿。哎哎哎别抓着我啊!等着,我跑快点,回家给你包扎伤口就放你走。”
经历了青楼的哄骗,千雪这回一点也不信人话了,费力地想要抱住对方手腕张口咬下,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爹——你带什么回来了?”
千雪利齿都抵上了男子脉搏处,碧绿的眼瞳便与一双清澈灵动的黑眸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长得极为清秀的少女,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将长发挽起固定在脑后,杏色粗布衣衫衬上那双圆润的眼眸,像极了森林中的小鹿。
额头传来温暖的触摸,千雪目不转睛盯着这个少女,听她佯装生气对自己身边的壮汉说话。
少女:“爹,你看你把它吓的。”
壮汉:“别瞎说,我可没吓它!我也怕这狐狸挠我啊,就学着揪猫狸子那样提溜回来,哪能想它要咬我。”
后领拉拽的痛感消失,等千雪回过神自己已经躺在少女怀中,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毛发,身体被一双手紧紧护住。
虽然有些勒着慌,但倒也挺舒服……
“依依,这狐狸后腿有箭伤,你看着给它包扎,我去烧点柴火做饭。”说罢壮汉便一头扎进小屋,不出片刻便有缕缕烟雾从窗户飘出。
千雪蜷在板凳上,偷看那个名为依依的少女拧干布巾,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清理毛发上的血液。
粟依依的动作轻柔缓慢,还时不时安抚千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弄到小狐狸的伤口,又激得它逃跑。
养伤的日子里千雪一直住在这户人家中,原本还要逃离的心,慢慢在粟依依的宠爱中消散:早晨有热乎的白粥喝;中午可以躺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还有粟依依在旁边梳理毛发;晚上再躺在粟依依身边进入梦乡。
美好的日子就这么一直到伤口痊愈。
清晨阳光刚撒在地面,千雪正躺在床铺上懒散地舒展四肢,下一瞬就被人捞起。
她被粟依依抱在怀中,本以为又像平日那般出门晒太阳,便蹭了蹭对方胸口寻了个舒服地睡回笼觉。
直到四肢落在土壤上,周边尽是绿草的清香,她才扭头回望站在身边的粟依依。
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粟依依不断眨动眼睛压下眼中酸涩,强扯出笑:“小狐狸伤好了就回去吧,我把你送到森林,以后要小心,别再受伤了。”
千雪:?
千雪:人,不养狐了吗?
千雪静静坐在原地望着粟依依跑离的身影,直到天边升起一轮圆月,她才悠闲地舔舔爪子,在一片迷雾中站起身。
既然狐狸身份没法留下来,那她就变成人。
等她报完收留之恩,就去拆了京城的楼,之后再带人去她的家中看看。
千雪扣响还点着烛火的窗户,听到屋内传来沙哑地询问,窗户被人推开,在烛火的照耀下,她见到粟依依哭红的眼睛。
这双好看的眼眸不该哭的,是因为自己吗?
“姑娘是外村人吗?”粟依依迷茫地看着窗外的红衣美人,对方身上红绸一眼便知价值连城,腰间还坠满她从未见过的宝石饰品,她猜想是不是哪家小姐离家迷路,探出窗外却发觉没有一个侍卫。
“是啊,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钱……”千雪反应极快,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惹人心疼,还故意用指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果然,房门下一瞬被推开,粟依依连忙将她拉进屋内,又跑出去端了几盘食物放在桌前,满眼心疼:“我家没有空余房间,可能要委屈姑娘同我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同我爹说,他定然会同意姑娘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夜晚天冷易得风寒,等你家人寻来了再走,想住多久都行。”
“真的吗?”千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不禁感慨粟依依真是好骗。喝下一口热粥,还是之前的味道,她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嘴巴极甜,“姐姐真好!我叫千雪,姐姐呢?”
“粟依依。”
家里多个人也不过就是多添双筷子。粟依依父亲粟淮从小习武身手不凡,这些年捕杀山妖攒了不少积蓄,吃穿不愁,很快便接受家中有两个女孩子的情况。
粟淮白日外出打猎,晚上就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城给两个小孩添置新衣服。
春去秋来,两人从院内嬉戏打闹,再到田野间折花。
戴着满头鲜花还险些被蜜蜂蛰伤,狼狈地奔跑躲藏,最终笑倒一团带回一身泥土听着粟淮喋喋不休的话语,互相暗自吐舌对视。
千雪不知自己到底在这个家中住了多久,只发现原本还能挺直腰板干活的粟淮腰背有些弯,脸上多了些褶子,说话间还时不时咳嗽。
粟依依长高了不少,五官也越发成熟,平日玩闹的双手也开始接手家中的劳务,与千雪之间的交流只停留在言语中,再不能像从前放肆玩闹。
只有千雪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年轻活泼。
一年秋日,粟淮病情加重无法再起身,可村里哪能寻到好的郎中。粟依依跑遍整个村子才寻到一个老郎中,诊断一番也只能摇头离去,留下一句“城中或许有治病的药方。”
妖术不像仙术可以治病渡人,她们狐族若是想救病危之人唯有渡内丹以命换命。千雪握紧拳思量着到底该如何选择,粟依依没给她机会,径直披上御寒的衣物次日天不亮便离家进城。
千雪在家中照顾粟淮,一直等待粟依依归来,可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也没能等到熟悉的身影。
待粟淮睡去,千雪再按耐不住,走回她与粟依依休息的房间,捻起粟依依的衣物嗅着上面气息,一缕粉气慢慢飘向一处指引着方向。
千雪片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妖气所指方向,终于在出城的道路上寻到一辆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她隐匿身形潜入马车中,便发现有十几个女子双手被绳索捆在身后,双眼蒙上黑布嘴里还咬着布条,安静地躺在里面一声不吭。
粟依依的杏色衣服极为好认,千雪闪至她身侧低头闻出了药味,难怪这些人这么安静,是早被药迷晕了,而且药量还极多。
她皱着眉正打算解开药效,马车突然颠簸了几下停在原地,耳边响起人声,她警惕地顿住动作偷听。
“夜深不开城门,明天再来。”
“官爷您看这玉牌。”
谄媚的声音随之响起,千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外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守卫原本还坚定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弄。
“嗯?哦,新的?”
“对,新的一批。这是孝敬官爷的。”
“这重量……熟人,运货的,放人!”
车轮再次转动,千雪离开马车悬于空中,马车周围有六个人紧紧跟着,看得极紧,千雪释放幻术打算趁乱带走这些女子,却发觉雾气在靠近马车时便散去。
千雪不敢置信地盯着马车上亮起的咒文,这是临近渡劫期修士才能布下的咒文。到底是哪方修士会成为这种下贱行为的帮凶?难不成不想飞升成仙了吗??
带人逃跑的方法无法实施,千雪只能重新缩回马车里。
不能动用大范围妖术,这无疑限制了千雪的能力,她紧挨着粟依依,将她手中的绳索解开小心揉弄着泛红的勒痕,打算等到了目的地再另寻方法。
清晨这辆马车走过河边砂石深入山洞,路途颠簸,车内女子们依旧在昏睡,唯有千雪突然睁开眼眸——又是禁制,与马车上的咒文出自同一个人。
千雪心下一沉,她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这些人,自己两百多年的修为虽然在山谷中算是实力强盛,若遇到化神期之上的修士尚能拼一拼,可这临近渡劫期的修为,她只有被压制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