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捡起碎片，离去前又回望石门，俊俏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消失在山路中。
可第二年，意气风发的剑客守在山门外，却不见迎战的仙师……
等到枯黄的枝叶落满地面，皑皑白雪压弯枝杈，他也没有再见到往日凌厉剑光。
倘若换成别人，恐怕等两三日就断了念想。秋岷珏简直像个另类，日日登山，只为求得一剑。
清玄宗门外经常有一个少年抱着剑在石阶上来回踱步，门童自然知晓这人目的，并告知他多次易仙师闭关不见人，都没有半点作用。
赶也赶不走，叫也叫不来人，只能任由对方日复一日地等待。
秋岷珏无聊了就捡树叶，拾松果。再不济就打落野鸟，当着门童们的面架火烤肉吃，还不忘招呼他们一起尝尝。
当然，宗规摆在那儿，也没人敢上前同坐。
如今入冬他倒安静了许多，一个人坐在角落堆雪人，等待易溯出现。
一股风吹起，空中雪花纷纷改变下落方向，秋岷珏好似浑然不觉，继续捏着手中雪兔子耳朵。
好不容易成型，他满意地欣赏手中物品，紧接着便捧起它骤然起身，后翻落在不远处。
他刚刚待的地方赫然扎着一柄利刃。
第8章 最佳人选
雪兔子在秋岷珏掌心稳稳坐着，他脚步轻快，从容躲过数道风刃，期间还不忘抬袖为兔子挡下枝叶抖落的积雪。
他原本只躲不攻，但眼见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近石阶底端，眼神一凛骤然停住步伐。
右脚点地旋出半圈，手中雪兔被抛向地面，乖巧地趴伏在雪堆上，无声观看这场闹戏。
他顺势出剑抵开擦脸而过的刀刃，却在这时，风止，一切重归平静。
秋岷珏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半点人影存在。他握剑的手指又紧了紧，丝毫不敢放松，只能壮着胆子开口道：“晚辈未曾挑起事端，不知前辈与我有何恩怨？”
无人应答。
剑风呼啸而来，秋岷珏本能向后方躲避。暗处之人不由得轻笑，正中下怀。
数道丝线赫然出现在秋岷珏四肢周围，将他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长剑停在他喉前，上面流动的咒文令他立刻认出来人身份。
易溯从树后走出，五指合拢，丝线失了韧劲滑落在地。
他轻敲剑鞘，长剑便自行归位，咒文上诡异的红光也随之黯淡。
秋岷珏正要开口，便发现易溯晃了晃攥在掌心的绳索。
可怜的小剑客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束缚在身后。
易溯当着他的面展开一张纸，从密密麻麻的字迹中挑出几句重点念道：“……静檀宗少宗主近年来毫无音讯，故而广发讯符，凡是寻回少宗主的道友可获得一万灵石。”
“深秋试剑，我未能到场是我有错在先，我向你道歉。”易溯语气只正经了那么一瞬，接着又带着几分调笑，“只不过，没想到秋小少爷身价还挺高。”
在易溯念出纸上文字时，秋岷珏就低头一言不发，好半天才苦着脸小声嘟囔：“不是说清玄宗不管外事吗？”
“宗门不管，不代表我不管啊。”易溯笑眯眯地拽了拽手中线，故作犹豫，“这可是一万灵石，要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况且今日比试是你输了。”
秋岷珏一听自己要被送回去，瞬间吓得六神无主，与刚刚镇定对招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别啊，易仙师我认错！我不该把清玄宗当做护身符，也不该在清玄宗门外杀生……”
说到底还是小孩儿，一探就露馅。
易溯不动于衷，攥着另一头绳索继续朝山下走去，余光观察秋岷珏的变化，静待他之后的话语。
只要鱼咬钩，那后面就好办了。
秋岷珏拼命朝反方向用力，语速极快，生怕说晚了就被带走：“晚辈真心敬仰前辈的剑法，想要从中悟出剑招，这一点绝无半点欺瞒！”
易溯步子微顿，侧身道：“那悟出来了吗？”
他亲眼看见刚支棱起的小苗又蔫吧下去。
秋岷珏：“……没有。”
易溯松开绳子，随意挥手解开秋岷珏手上的束缚。手腕处并没有勒痕，易溯只不过是想吓吓对方，没想到还真唬住了。
那张所谓的“寻人启事”被火苗吞噬，秋岷珏欣喜地看向易溯，连舌头都没来得及捋直，打了好几次磕绊：“仙，易师……易仙师！您这是不追究了？”
易溯挑起眉轻笑出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吧，为什么偷偷离宗？”
秋岷珏撇了撇嘴，半天才说出缘由：“静檀宗弟子入门后十年不习剑招，每天只拿着一把剑在外面练习单脚站立。我喜欢的是千变万化的剑法，又不是起早贪黑当木桩。”
静檀宗唯有通过考核才能进一步学习宗门剑法，而这考核便是持剑摆出不同姿势，只要身形不曾晃动便视为合格，此考核实为锻心。
秋岷珏性格跳脱根本受不住这种酷刑，不愿意练就要被父亲骂，最后实在气不过深夜离家出走，藏在人间偷学各种剑术。
人间剑法只能防身，如何能在提升自己能力的同时还不被自家人抓住，秋岷珏便将目标放在了清玄宗上。
传闻清玄宗很少过问外事，更极少有其他宗门派人前往。也正是因为这点，秋岷珏就笃定他爹不会带人找上清玄宗。
于是他同众多试剑客一样——只为求得易仙师一剑。
这一求，就是五年。
易溯闻言恍然大悟，故意慢慢调起秋岷珏胃口：“很喜欢剑？”
秋岷珏坚定点头：“嗯！”
“想提高自己的剑术？”
“嗯嗯！”
“也想提高战斗能力吧？”
“嗯嗯嗯！！”
面前少年眼中光芒太过于耀眼，易溯不再开口只是缓步走向一侧空地，弯腰托起那只雪兔子重新走回秋岷珏面前。
秋岷珏期待地盯着易溯的一举一动，随后易溯托起他的手，将雪兔小心放在他掌心中。
指尖在雪兔眉间轻点，下一瞬就见它耳朵微动，竟成了活物！
它抖动着鼻尖嗅空气中的气味，通红的双眼与秋岷珏对视片刻，便极有灵性地跳上秋岷珏肩头，用柔软的毛发轻蹭他面颊。
“这是我送你的赔礼。”易溯温柔注视着面前小孩，看他爱不释手地抚摸兔子，慢慢引入正题，“我今日刚出关，身体尚有不适，无法同你全力比试。不过，眼下有一个最佳人选。”
“他的剑术由我亲自教习。若有一天你击败了他，那自然也会悟出你想要的东西。”
已经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秋岷珏哪里还管话语中的陷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易仙师说的是谁？我这就去寻他！”
上钩了。
易溯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北峰门主，林樾。”
第9章 烦死他！
笑容凝固在脸上，秋岷珏默默将肩头兔子抱在怀中，身体微侧，挡住想要探头的白兔，生怕它被易溯重新抓走：“易仙师，您什么时候伤彻底好了我再来。我能等，我最擅长的就是等了！”
易溯：？
这是等不等的问题吗？
这分明是他现在单纯想给林樾找点麻烦事干！
刚刚还斗志昂扬恨不得一剑挑飞别人，怎么一听那两个字直接缩回去了？！
易溯倚靠树木双手环胸道：“这就是你说的‘现在就去寻他’？”
“这不一样。”秋岷珏也不顾台阶上积雪沾湿衣服，一屁股坐在上面，“他，他太凶了。”
凶？
易溯努力回忆，那个人好像除了天天冷着张脸，也没怎么凶过吧？
“为何这么说？”
秋岷珏撇撇嘴，犹豫半天才磨磨蹭蹭说出他自认为的黑历史：“其实好早之前我就上过山想要问剑，本来只是凑个热闹，结果那次直接被吓跑了。”
好早之前？
易溯内心推算着时间，他与这位小少爷交手五次，那再往前推……
“我隐约记得五年前并无人前来试剑？”
易溯话音刚落，便捕捉到秋岷珏有些幽怨的目光：“五年前我听到许多人想要上山，便也跟了过去。到了山顶，发现门口早就有一个人在那等着。”
“我以为那是您，正想上前却听别人喊他‘林门主’。那个林门主还说，如果想挑战您，要先看自己够不够格。我当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就躲在树后面悄悄看着。”
“结果，结果就看见他剑光一闪，那几个人径直被扫落石阶。”
秋岷珏抿了抿唇，后面的情节他不太愿意回想，但对上易溯好奇的目光后只能认命地继续说下去。
“我看着那群人灰头土脸，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就离开了。当我回过神时，那位林门主正冲我笑。”
“他就在那站着，明明嘴边挂着笑，可眼中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一个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