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次被撞了个趔趄的钟珩:“……”
  钟珩扶住外侧的栏杆,新出来的那个玩家长得还算端正,不过看起来有些凶,露出来的小臂肌肉明显。
  那人衣领立起来,被遮住的脖子上有一片红,淡粉色从衣领边角处泄出来。
  他衬衫微皱,仔细看还能看出来有种潮湿的感觉在上面。钟珩隐约间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是汗味还是什么,钟珩不动声色地掩了下鼻,一声不吭从两人侧边走了。
  快走到那房间门口钟珩才发现不对劲之处,他猛地回头,那两人已经下了楼,沿着人少的地方会房间去了,钟珩堪堪看见两个分道扬镳的背影。
  ——他们两个没戴面具。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耽误钟珩很久,钟珩来到尽头的那个房间,看到把手上挂着的金牌子,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
  里面人的声音悠悠从门内飘出来,钟珩视线先在门板上打了一圈转,随后才按下把手推开门。
  房间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大,只有一个方桌,两把椅子,方桌上摆着两个盅,里面的那个桌角处摆着三摞金币,还有一个琉璃罐。
  对方坐在一层白纱之后,隔着白纱能看见他的轮廓。
  黑色的袍子露了一点在外面,和垂到地上的白纱交叠在一起。
  那人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腿上,身体靠在椅背上,搁在大腿上的手规律地轻轻敲打着膝盖。
  他上半张脸戴着黑色的面具,下半张脸遮在面具垂下的流苏下。依旧是看不清,但是种种小动作都让钟珩熟悉得很。
  钟珩端详了他片刻,目光又从眼尾扫到桌角的琉璃罐上。
  和温子初的糖罐一模一样的琉璃罐。
  见他不说话,白纱后面的人率先开口,“这位先生,你来是想来赌什么东西?”
  钟珩从琉璃罐上移开视线,“这要看你想要什么东西。”他对主神向来没什么好印象,连敬语都不用了。
  对面的人得逞的嘴角一勾,“我想要……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钟珩两眉头微近。
  “没错,就是你的记忆。”
  钟珩的唇瓣分开又合上,干涩地扯了下嘴皮,“我居然有什么记忆对你来说是有用的?”
  “别这么妄自菲薄,你不想要的东西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想要。”
  钟珩头痛地回忆自己到底有哪部分记忆很有用?
  在他想到之前,他自然是不会轻易就答应了人家这样的条件的。
  想了半天无果,“你想要哪部分?”
  “对你最重要的那部分。”
  钟珩沉默,说到这儿他能想起几个人,却想不起相关的事情。
  白纱后面的人适时提醒道:“不要太害怕,这是赌局,你赢了,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同时,只有你输了,我才会拿走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还会来,不过时间不定,有缘的话便会遇到。”
  钟珩一时间被他给唬了,头痛着下楼会了房间。
  回去喝了些水,理了理乱成一团的思绪,这才反应过来。
  他被骗了。
  和之前同温子初讨论的结果一样。
  只要他想以完成任务的方法离开副本,就必须将主神想要的东西交给他。
  二楼的赌局是没有用的,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可以出去的东西,而这个可以让他出去的东西是主神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也就是他的记忆。
  所以这样东西本就在他身上,他赢或输根本无所谓,重点是他是否愿意用这部分记忆去换出去的机会。
  先前在嫉妒副本回去时,钟珩就有感觉自己的记忆应该是被篡改过了。
  尤其是与黎夜相关的部分。
  从那时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内心,不管是答应黎夜的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对黎夜的放纵,还是面对黎夜的心动和见人受伤时的心痛。
  但在坠水后看见黎夜在岸上的那一刻,钟珩悄悄动摇了一下。
  按理说受伤的是黎夜,最后不惜自己被刺要放他出来的也是黎夜,钟珩后来回去之后在动摇之余还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
  怎么能如此糟蹋人家的真心?
  但他总想到那是黎夜的眼神,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比如——为什么一开始要让自己以这种方式通关。
  一次、两次,直到快要结束,自己似乎都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任何缘由,却还是被逼着走别人制定好的道路。
  他的记忆被篡改过,钟珩想。
  那么是往哪个方向篡改呢?
  是他以为的,忘记了与黎夜的过去;抑或是,让他以为自己和黎夜应该有什么羁绊?
  如果是后者……
  钟珩垂眸,手指扣在被上织的金线上。
  因为太用力,那一段绷直了的线钻进指甲,勒着里面的嫩肉,指尖的肉被勒白,后面又勒红,到最后渗出点点血丝来。
  疼痛让钟珩清醒了片刻,但很快指尖变为麻木,钟珩放开抓着的被褥,侧头向电视里面看去。
  拍卖不知道进行到什么阶段了,但看周围人的兴奋劲儿,应该是快结束了。而温子初那里一样东西都没多——他一样都没拍。
  依他的性子,如果没有要拍的东西是不会一直在那儿等着的。
  是还没到,还是没拍到?
  钟珩活动了下手指,而后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侍者轻轻扣了几下门,然后开口,“先生,有人找。”
  侍者是专门负责一个房间的,这个房间如果没有主人的同意,别人是不能被放进来的。
  钟珩抬眼,问:“是谁?”
  温子初在拍卖会,除了那个“黑羽”,他认识的就只有便利店老头还有这两天给他调酒的年轻侍者。
  但显然后面两个是不太可能的。
  而在这里“不说真名”的规则下,他就算问了,也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谁能在这个时候找他?
  钟珩刚才一直想着那个问题,潜意识里有在回避那个人,所以搜罗了半天都没有想到。
  门外的访客出声:“幸运儿?”
  钟珩心脏重重跳了两下,出现了心悸的症状。
  深吸一口气,他道:“请进。”
  侍者帮黎夜开了门。
  黎夜悄无声息走进来,瞟了眼闪着光的电视,拍卖会混乱的现场被转播到客人房间里。他也戴着面具,但钟珩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次他手上没有戴那个手套,钟珩垂眸想避开与他的对视时,看见了他小指上的断口,还有关节处被灼烧过的痕迹。
  钟珩轻轻眨了眨眼,很多诘问堵在喉咙里,下也下不去,问也问不出,堵得他喘不上气。钟珩觉得自己要死了。
  然后一个大掌按在了他的两片锁骨中间,“深呼吸。”
  不知不觉间,心口那股被堵着的感觉实体化,像哭到呼吸碱中毒要背过气去的状态一样。
  黎夜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上前指导钟珩深呼吸。
  跟着黎夜的指示调整了几次呼吸,钟珩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或者说是钟珩更加尴尬,他的种种怀疑并未让黎夜知道,现在只有他自己在煎熬着。
  钟珩歪头偏向电视那边,“诡怪的心脏”被放出来。
  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而是一个罐子,琉璃罐子。
  第70章
  和温子初一直吃的糖罐一样的琉璃罐子, 和二楼主神在的房间桌角一样的琉璃罐子。
  那是……
  诡怪的……心脏?
  钟珩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吃的那些。
  所以温子初吃的东西竟然是诡怪的心脏吗?
  那他吃的东西也是……?
  钟珩有些难以想象,期待着那罐子里的东西不一样。
  其实不过是用了同样的罐子而已。
  但下一刻,钟珩看见台上的人将罐子打开, 从里面倒出几颗糖来。
  台下一片“嘘”声, 温子初第一个叫了价。
  钟珩呼吸一滞,望那个望得出神。
  黎夜观察到他的表情变化,在一旁解释道:“那不是真的心脏,就是个名称,算……道具吧, 总之吃了肯定是有用的。”
  钟珩回想起吃了糖块恢复正常的曾明, 稍稍松了口气。
  额角不自觉滴下汗来, 他还戴着面具, 室温不高,银质面具也是凉的,但一直被捂着还是不舒服。
  于是钟珩钻进卫生间摘掉面具, 闷头洗了把脸。
  黎夜跟进去,在钟珩转身之后双臂往盥洗台两侧一搭, 将人圈在了里面。
  钟珩上身往后倾, 进而胯也向后移了些, 腰身跟着动, 金铃铛响了一圈之后停下。
  “黎夜。”钟珩反手按在池子上维持平衡, 沉着声叫道。
  “你怎么了?”
  钟珩深吸一口气, 顾左右而言他,“上个副本里, 我见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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