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种感觉在他知道覃阮不是人类后也未曾消散分毫，甚至更深了。
后来覃阮还真睡着了。趴着睡觉不舒服，只睡片刻就醒来，右边脸全压起红印。他迷迷瞪瞪地看着旁边的alpha，恍惚以为在做梦，喉咙干咳得厉害，低头扯扯衣领，哑着声音说：“好渴。”
不多时，眼前递来一杯水，覃阮双手捧住喝几口，活过来了，旋即露出懒洋洋的笑：“谢谢你。”
顾砚庭看看时间，对他说：“快到晚饭时间，去洗脸清醒下。”
“嗯。”覃阮点头，离开工作台前往二楼盥洗室。
在他离开后，台面上的手机正好亮屏。顾砚庭看见屏幕上弹出条消息，来自何教授，前句是询问作品事宜，后面没解锁看不见。
他拿起手机朝覃阮离开的方向去。
同一时间，站在洗手池前洗脸的覃阮终于神志清醒，用一次性干毛巾擦脸的间隙，脑意识里响起时隔半月之久没听见的“滋滋”声。
覃阮顿时眼睛睁圆明亮，手摁在洗手台上，兴奋低唤：“014？你回来了？！”
那“滋滋”的动静断断续续并未结束，014的声音还未响起，盥洗室入口那边先传来顾砚庭的声音。
“014？”
覃阮僵住，看过去，对上alpha平静的眼睛。
顾砚庭静静注视覃阮那双茫然中透着明显慌张的瞳眸，又问：“我记得你家的狗叫014，他回哪里？”
覃阮在思考对策，脑海内却传来道不属于014的声音。
机械的，很严肃。
【您好，这里是系统011，014尚在监禁，您接下来的任务将由我为您导航。】
他脸色僵硬，张了张嘴又阖上，问：【014为什么会监禁？】
011语气很公事公办：【这个问题不属于您的任务范畴，恕我不能回答。】
覃阮脾气上来了：【他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监禁？】
011漠然：【宿主，请你以任务为主。】
覃阮咬牙，从乱糟糟的情绪中抓住那抹憋闷不爽的情绪发出来，对顾砚庭说：“没有014，我家的狗叫011。”
011：【……】
见覃阮状态不对，顾砚庭便不再提及这个问题，走上前，手背碰碰他的脸：“怎么了？”
“……”覃阮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和鼻根一样酸酸的。他慢慢呼气，伸手揉揉眼睛，抬眼露出个笑：“没什么，有点想家。”
覃阮的眼眶是红的，顾砚庭蹙眉，把他鬓边的头发撩去耳后：“那就回去看看。”
“嗯，我会回去的。”覃阮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一定会回去。”
第36章
【合约可以签, 经计算，你们的病情会在第三次标记后得到明显治愈，按每半月治疗一次推算, 一个半月后宿主你就能拿到平安符。】
覃阮坐在烧烤架旁边, 听着011的话发呆, 手里接到串烤肉，立即回神对递给他肉的顾砚庭说谢谢, 旋即又问011：【为什么你可以计算？你有权限？】
011没给他答复, 覃阮便不再问，憋闷着也不吱声。
011和014很不一样, 只公办正事，不讲任务以外的任何事情，没有014半点的开朗，让覃阮很不踏实。
“阮, 吃茄盒吗？”那边烧烤架前的顾霄将手里的串举起来晃晃, “小霄师傅秘制加辣款。”
正在啃手里这串肉的覃阮点点头, 接住对方递来的烤茄盒，含糊着声说“谢谢”，将手里这串肉吃完, 又慢吞吞啃起茄盒。他吃得认真, 啃到第二个的时候辣劲上来了, 立即松嘴。
覃阮能吃辣，但他还不够了解人类世界的辣, 此时嘴里像极了在火烧，还夹杂着麻。
眼前递来杯水，他赶紧接住猛灌几大口，冰水极大地减少火辣辣的感觉, 不过片刻这杯水都被他喝光。
顾砚庭将一碟切好的苹果放在他身前，看一眼远处毫不知情还在热情烧烤的顾霄，回眸对埋着脑袋轻轻哈气的覃阮说：“顾霄很能吃辣，他对辣的耐受程度和我们不太一样。”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覃阮拿起块苹果一顿啃。
“……”顾砚庭的视线落在覃阮艳红透润的嘴唇上，目光在那颗饱满的唇珠上停留，收回视线，“我的问题，抱歉。”
以为对方总会说个理由，没想到竟然直接是道歉，覃阮怔住，伸手再拿块苹果嚼嚼，看见那边的顾霄和秦一祝插科打诨，目光放空须臾，忽然换了个话题：“合约我等会儿就签，不用看了。”
顾砚庭停止烧烤的动作，抬眼看他。
“我想最近就能进行一次治疗。”覃阮的视线仍在放空，目光所及是城市灯光的聚散，整个世界恍恍惚惚。他的言语明明是认真的，表情却是空白茫然。
工作室外的草坪上架着三处烧烤架，并不太分散，但座位桌子也不集中，吃辣的和不太吃辣的分开，覃阮现如今自觉将自己划入不吃辣阵营。他低头看着顾砚庭手里正在烤的鱼，短暂分散的视线聚焦起来。
城市夜景、美食酒饮，周边是唠嗑说笑的声音，他的脑意识里却没了欢欢乐乐的014，一片静无。
顾砚庭在看覃阮被光影照得影影绰绰的脸，视线落回烤架：“随时可以，你选择时间，医院医生我去安排。”
“我不要在上次那家医院。”覃阮提要求。
“好。”
“明天行吗？”覃阮抬头，眼里是点点星光。
“可以。”顾砚庭将手里的烤鱼放在覃阮身前的餐盘上，提醒他，“注意鱼刺。”
“谢谢你。”覃阮低头看着餐盘里的烤鱼，又听见顾砚庭对他说：“伸手。”
他听话把双手伸过去，坐他身前的顾砚庭给他戴一次性手套，动作很轻很仔细。覃阮目光又有些发散，又忽然问道：“顾砚庭，我们是朋友吧？”
顾砚庭动作顿了顿，给他把手套戴好，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嗯。”
覃阮眼睛亮了亮，笑嘻嘻地捏了捏手指。
“鱼放凉些再上手。”顾砚庭对他说。
“好。”覃阮还在笑，“我来这里第一个朋友是顾霄，现在你也是我朋友。秦医生，祈医生，我都觉得算朋友。”
覃阮自顾自地说话，慢慢撕下块鱼肉清理干净鱼刺，举手递给顾砚庭：“第一口给你。”
顾砚庭接受覃阮递来的好意，尽管他微妙地觉察到覃阮现在有点不对劲，但目前还无法探究出个所以然，只能尽可能关注着覃阮情绪的变化。
覃阮是高兴的，因为他在这个世界收获了朋友。这对他来说是件很美好的事。
曾经在地球覃阮没有朋友。他成为人类，不懂人类，处处都是小心翼翼。后来他渐渐明白，自己有时对人类的观察其实算一种冒犯，有很长段时间他做不到对他人片刻的注视，只会礼貌且疏离地与人保持距离。
他不曾有个深交的好友，后来进入学校和很多同龄人类待在一起也没有交友，专注力只在学习上。
014是带他得到友谊的关键，现在014不在，还换成别的系统，覃阮深藏的不安无限放大。他开始思考，返回原来的世界后，自己能否再次拥有这么多朋友。
覃阮想回家，这毋庸置疑，因为他的妈妈爸爸在地球，他属于那个世界。
可回家后现在拥有的东西会全都消失，一想到变成那样，他的心脏仿若被啃食了个洞，空落落的好像在漏风。
发呆的间隙，脑子沉静的011忽然开口，还是冷冰冰的声音：【宿主，011得提醒你，你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拥有任何东西。】
覃阮心烦，木着脸说：【滚啊，不是任务的话不要对我说。】
011立即闭麦，覃阮的心情也同样被搅坏，他生闷气，低头凶狠撕一块鱼肉塞嘴里，嚼两口倏地僵住，伸手去够旁边的水杯，被顾砚庭按住手背。
“卡鱼刺了？”顾砚庭问他，顺手撤走他手边的水杯，“进食和饮水容易让鱼刺扎得更深，先别吞咽。”
覃阮的嘴微张，含糊着声：“没，是跟刺扎上颚了。”
“那更不应该喝水。”
“我只是想漱漱口吐出来。”
顾砚庭安静，拉起覃阮起身，牵着人往工作室走。
“去哪啊？”时沐姚朝两人的身影望去，眯起猫眼瞧瞧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其他人听见动静猫头鹰似的都看过来。
顾砚庭不理人。礼貌的覃阮回头对他们笑笑，指了指自己微张着的嘴。
“卡鱼刺了？”顾霄放下两只手上烤肉串，“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覃阮空着的那只手连忙挥动：“不用不用，没事的。”
他又笑了下，转身跟近顾砚庭：“其实我觉得漱漱口应该可行。”
“鱼刺大容易划伤。”顾砚庭说罢带他进到室内，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又去岛台那边拿了医药箱过来，给镊子消毒，蹲下，手轻轻抬他的下巴，“别抬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