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安娜:……
“裴总,定潮应季的高定一般都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颁奖晚会明晚就举行,临时通知恐怕来不及。”
裴宁端波澜不惊:“用我的名字。”
安娜:“……”
是她多虑了。
裴总她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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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本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到庄园路,雨势渐大,天也变得阴蒙蒙的。
车停稳后,安娜先下了车,撑着伞,绕到后方打开车门。
裴宁端下车。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大厅里没人,听说裴宁端今天过来,一众小辈们吃完饭纷纷找借口溜了,只留着管家和几位家佣。
一惯和本家见面安娜都是在楼下候着的,这次也不例外,伞收起来,安娜在管家的引领下去一旁稍作歇息,裴宁端一个人去见老裴总。
老裴总在书房。
敲门后进去,不出所料,墙上挂着裴宁端母亲的遗照,老裴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坐着,又在怀念女儿了。
裴佩玟的早逝一直是老裴总的心结,相较之下裴陆常病重,老裴总的态度就冷漠了许多。毕竟裴氏不养废物和闲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裴总。”裴宁端平声问好。
老裴总回头:“宁端,坐吧。”
裴宁端辈分大年纪小,自记事起,老裴总就是这副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模样。
由于自小由裴佩玟教养,裴宁端和老裴总的实际接触并不多,没什么感情可言,回国这几年因裴宁端正式接手裴氏二人来往见面逐渐密切了,但也只是类似法律层面上的关系,依旧没什么共同话题。
这也是裴宁端不常回本家的原因之一,工作以外的话题她不感兴趣,工作以内的,本家也干涉不了。
“我听说你最近对傅家有些异议?”
一坐下,老裴总直奔主题。
裴宁端看了眼墙上的照片,平静地应了声。
“傅家做了什么错事?”
“没什么,”裴宁端说,“当年傅家东窗事发有些遗留的问题迄今都没解决,我帮母亲清扫干净。”
老裴总看着她:“只是这样?”
裴宁端冷淡:“当然。”
老裴总没说什么,端起沏好的茶,拂了拂茶沿边的热气,却也没喝,只是端了小会儿,这才开口,道:“傅家和裴氏有过合作,你应该知道。”
裴宁端面不改色:“嗯。”
“过河拆桥,你这么做,今后裴氏不好在海京立足。”
裴宁端开口:“如果我想过河拆桥,傅家不会留到今天,早在回国刚接手裴氏的时候就可以动手,这点您应该清楚。”
老裴总静了静,“这几年你一直暗中打压傅家,我从没说过你什么,但这次你做的太过。你母亲让你接手集团是为了让裴氏更上一个台阶,她甚至已经提前为你铺好了路,你却走岔了。”
“我是我,她是她。”
“她是你母亲。”
“那又怎么样?”裴宁端眼神冰冷,“她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老裴总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下。
裴宁端注意到,淡淡地移开视线,落下声音:“茶太烫,您可以先放下晾一会儿,等凉了再喝。”
老裴总却没动:“裴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裴氏。”
“但只有我才能让裴氏站稳。”
说这些话的时候裴宁端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对面坐的是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连眼神都吝啬。
老裴总隐约察觉到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上回生日宴裴宁端虽然也是这么冷冷淡淡的,但事关集团上还会过问本家的意思一二,也会听听长辈们的话。
“宁端,你变了。”老裴总拧眉说,“你太自尊自大了。”
裴宁端垂眸,余光碰到手腕上佩戴的腕表,眼神有极短暂一瞬的温和。
“我说的是事实,”裴宁端起身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工作要处理。”
“是因为傅家那个孩子吗?”老裴总问。
裴宁端转身的动作顿住。
老裴总沉沉地望着她的背影:“你母亲教你的你都忘了?”
裴宁端回过身来,冷眸凝着,一字一句:“是您忘了,她从来没教过我这些,她教我的是如何继承裴氏,如何撑起集团。她很成功,我现在已经成为了她想象中的模样,您应该满意才对。”
“可你现在在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动摇裴氏的根基。”
“裴氏的根基从来就不需要傅家。”
“宁端!”
老裴总重重将茶杯放下,茶水从杯沿溢出,洒到了桌上,也溅上了她的手背。
她年迈的眼尾抖了下,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不作声地缓了缓,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渍,之后沉声道:“有损裴氏,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该想!”
裴宁端站定,她的位置,视线刚好能和墙上的裴佩玟对视上。
遗照里的人眉眼冷淡,不带笑容,只有黑白两色,裴宁端似乎也一样,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暖色。
她和裴佩玟很像,各种层面上来说。
“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裴宁端问。
老裴总凛声:“清醒点,把裴氏置于危险,这不是你作为继承人该做的。”
裴宁端勾唇,脸上浮现出淡漠的笑意:“不清醒的是您。”
老裴总神色微变。
“早在你们选择我作为继承人的那一刻,裴氏就交到了我手上,”裴宁端唇边弧度不改,“您早该意识到的,不是我需要裴氏,而是裴氏需要我。”
老裴总一震,失声道:“你疯了吗?”
“我只是在向您阐述事实。”裴宁端慢慢地说,“我能撑起裴氏,自然也能让它再倒下去。如果仅仅因为我也姓裴,您就认为我会无条件迁就本家,那你应该多去外界走动走动,看看外人眼里我是什么模样。”
这一切都是本家教得好,教得她冷血薄情,教得她不对任何事物做留恋。权力地位,亲人亲情,都包括在内。
老裴总的呼吸顷刻间急促了起来,“你这样会毁了裴氏,毁了你母亲的心血。”
她低头端起茶,手却没端稳,又叫手上洒了些,好在茶水已经凉了,不会烫伤,但还是弄脏了她的衣袖。老裴总脸上渐渐流露出苍老的颓态。
裴宁端冷漠地看着:“毁不毁是我的决定。我不想威胁您,也希望您不要妄想干涉我。”
“你母亲培养你时,一定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您培养她的时候,应该也没料到她会这么早就离世。”
这话说得诛心,老裴总手抖了下,手上湿漉漉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裴佩玟的遗照方方正正地挂在她背后的墙上,无声注视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场面甚至有些阴森恐怖。
对峙着,沉默了许久,老裴总唤了声,语气变了:“宁端。”
裴宁端眼中的阴冷有所消减:“嗯,我在。”
“你是不是很怪你母亲?”
“没有,”裴宁端轻声说,“对我而言,她是严师,不是亲人。”
“……”老裴总坐在红椅上,望着墙上的遗照,嘴唇动了动,彻底没了说话的力气。
临走,裴宁端亲自给老裴总煮了壶茶。
老裴总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沏茶动作,依旧不太放心,带着叮嘱一样的口吻,低声说:“你要动傅家,有万全的准备吗?”
裴宁端平缓地将茶倒进杯中,手上平稳:“当然。”
热气翻涌,水声坠到白瓷杯中,徐徐潺潺的,很是动听。
茶沏完,将茶壶放到一边,裴宁端用手帕擦擦手,准备走了。
老裴总端着茶叫住她:“傅家那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宁端顿了顿,但没回头。
“十一年前。”
“还有,她和傅家无关。她姓池,不姓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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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停了,云层间泻出纸一样薄的阳光,安娜的伞没有派上用场。
车辆启动后,安娜看了眼后视镜:“裴总,直接去公司吗?”
“不。”后座的裴宁端报了个地址。
是一处墓园。
每年只在清明或者生日的时候裴宁端才会去墓园探望裴佩玟,有时早上,有时下午,时间不固定,总是优先安排工作。
这次临时起意刚好是在雨后,墓园被雨水洗过,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理一地的落叶,裴佩玟的碑上也沾了水渍。
安娜拿了纸巾想帮忙清理一下,裴宁端伸出手:“给我吧。”
安娜看了看碑上的照片,把纸巾递了过去。
裴宁端擦拭水污的动作很慢,但可以看出她手上用了力气,手经过地方变得十分光亮平整,没多久碑上的黑白照片就彻底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