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医生您好,我是池艾。”池艾坐在露台的竹椅里吹着风。
“哟,池大明星,”江棋一听是她来劲了,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走到僻静处单独接听,“您怎么有空找我?裴总犯病了?还是您哪儿不舒服,我现在飞过去给您看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池艾有事找她帮忙,自然要把态度放好一点儿。电话里江棋满嘴跑火车,她便也跟着捧哏,一来一回跟说相声似的,把那头的江大医生乐得咯咯笑。
过了好一会儿,江棋心满意足地清清嗓,终于肯聊正事,“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池艾往后靠靠,两条腿叠在一块儿,姿势很随意,“我想请教您,您之前说的skin hungry,这种病很严重吗?”
“皮肤饥渴症,”江棋替她译中,“可大可小吧,因人而异。”
答了好似没答,池艾叹气:“我这儿有两张组合签名照……”
江棋立刻就道:“裴总的比较严重。”
“有多严重?”
“你那天晚上不是看见了吗?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再严重点儿,丧失行动力,逼急了自残也不是没可能。”
池艾喉间有些干,“裴总她……自残过?”
“那倒没有,”江棋啧声,“你看裴总那样子像是会自残的吗?冷得跟块石头一样。”
池艾蓦地一松,松完气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抬手挡了下额头,躲开从廊下刮来的风,偏头道:“裴总的病史大概有多久了?”
“这个不太清楚,我知道的就有八九年了,听说她在国外留学时就有这毛病,这个安娜清楚,你去问她呗。”
“那,发作有什么契机吗?”
“契机?”江棋乐的直笑,“你当这是玄学,怎么不说过敏源呢?”
池艾顺着就问:“过敏源是什么,可以避免吗?”
江棋干脆道:“避免不了。”
“为什么?”
江棋叹气:“心理疾病,不是靠规避就能解决的。裴总那机器人一样的性格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吗?”
高压,缺爱,孤僻。
江棋断断续续地吐了几个词,就差把“人格缺陷”四个字直说出来。
“小池同学,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和你一样一帆风顺,在这世上不幸才是常态,就算裴总的身世再显赫,她也还是肉体凡胎一具,会受伤、会生病。”
池艾低头,用极轻的声音说:“我知道。”
可江棋并没有听见,为了更方便池艾理解,她把皮肤饥渴症的影响比作一根系数极高的弹簧,压得越深,欲望就越强烈,崩坏后带来的后果也就越严重。而裴宁端这根常人无法靠近的弹簧显然已经压到了最低点,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嘶,我说这些,你不会告诉裴总吧?”
池艾心不在焉:“当然不会。”
“那就好,你也没必要太担心她。”
池艾噎住,正想反驳谁担心了,就听见江棋继续道:“这病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发作了找个人碰一碰,或者抱一抱就能缓解。”
池艾心情有些古怪:“抱谁都行?”
江棋语气里多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抱谁都行。”
“……”
池艾干巴巴地回:“哦。”
第017章 殷勤
被亲外甥女踢出董事会,裴宁端的舅舅裴陆常最近在本家闹开,一把年纪了三天两头寻死觅活,裴宁端被外婆叫回去也是为了这件事。
裴氏女人当家,从外婆裴和忱到裴宁端的母亲裴沛玟都是在商海叱咤风云的人物,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裴宁端在脾性上比起这两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家不养废物,更不养闲人。”
一句话落下,偌大本家满堂四代,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裴陆常六十多岁,当众颜面扫地下不来台,扑通一声跪在年过九十的老裴总面前,捂脸痛哭,比当年死了儿子还撕心裂肺。
一众小辈们在一旁看得浑不自在,想找理由走,碍于裴宁端还在,只能喝茶的喝茶,玩手机的玩手机,仰天望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裴陆常抹着老泪求老母亲垂怜,老裴总端起茶杯啜了口温茶,盖上杯盖,轻飘飘地道:“就按宁端说的办。”
“……”
裴陆常当场气晕了过去。
-
从本家出来,天将黑。
长辈晚辈们要留下来用晚宴,裴宁端明天还有场早会先行离开,走到庭院台阶下,沈甯从后方追上来,“宁端!”
沈甯是裴陆常孙女裴知的母亲,年纪四十多,比裴宁端大了十多岁,但两人是同一个辈分。
沈甯一上来就先道歉:“我听说前段时间裴知给你添麻烦了?”
裴宁端看了安娜一眼,安娜温声和沈甯点头问好,率先去取车。
等她离开,沈甯叹声道:“这孩子,被她爷爷宠坏了,年轻气盛又贪玩,总是不让人省心。”
裴宁端知道她要说什么,裴陆常一家子从父亲到儿子再到孙子都没什么出息,独独外姓的儿媳妇沈甯是个聪明人,明理知上进,更懂审时度势。
两人在庭院里搭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天色微沉下去,沈甯终于点名来意。
“裴知毕竟还小,上次她在酒吧闹得过头把奶奶都给气着了,我想找个能管得住她的,好好拗拗她的性子。”
“九月份裴知就要出国留学了,我实在怕她在外惹什么事,思来想去只有你能震住她。”她怕裴宁端拒绝,补充道,“我知道宁端你忙,就让她跟在安秘书身边历练历练,要是她不听话,安秘书也不用留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你看行吗?”
安娜将车开到院外,车刚停稳,就从沈甯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顿时挑眉,朝着窗外叹出一口长气。
又得带孩子了。
阶下,明灯亮起,映照着裴宁端的身形。
沈甯眼神恳切,看上去很紧张,生怕裴宁端不讲情面直接回拒了她。
但安娜知道,不会的。
裴宁端不近人情,但并不吝啬于给聪明人机会,否则也不至于回国两年就让裴氏内部大洗牌。
有时候安娜也好奇,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畏惧裴宁端,她是裴氏集团掌权人,又不是什么死神刽子手,何至于见着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安娜侧目。
是池艾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还发了个仓鼠星星眼的表情包。
安娜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失笑。
好吧,也不是所有人都怕裴宁端。
回去路上,安娜问要不要给裴知小姐减少点工作量。
裴宁端正在看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没抬头:“不用。”
安娜不意外,同时察觉到裴宁端心情不是很好,毕竟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看裴陆常闹了一通,连喊带骂的,任谁都愉快不起来。
她想了想,油门踩深了点,缓慢地提高车速,“池小姐下午发了两次消息,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裴宁端指尖顿了下,“你没把她安顿好?”
安娜诧异地看了眼后视镜。
裴宁端静了静,关掉屏幕,“什么事?”
“不清楚,大概是新环境不太适应?”安娜斟酌,“又或者,是担心工作上的事?”
娱乐圈里包养、潜规则这类事不算少见,说起这个安娜也纳闷,裴宁端都把人带到家里了,怎么也不见做点实质的行动——只要她动动嘴皮子,随时能把池艾捧成超一线巨星。
都当金主了,总不能光占便宜不做事。可迄今裴宁端只让她随手从银映调了个总监到卓艺,解除了池艾身上的霸王条款,其余没做任何表示。
安娜暗示:“傍晚江寐打电话过来,说池小姐自己接了部戏……”
裴宁端抬眸:“什么戏?”
“额,”她敲敲方向盘,“一部现代戏的,群演。”
安静的氛围在车厢里蔓延开。
安娜调整了下开车姿势,循循道:“池小姐进娱乐圈也有些年头了,迄今还没拍过像样的作品,您看,要不……”
裴宁端平静地回道:“她想要什么,自己会开口。”
安娜一哑。
好嘛,原来是故意的。
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做秘书的还能再问什么。
安娜心中默默:池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那一头,别墅家中,池艾也没闲着。
午后和江棋了解完裴宁端的病情,她一动小脑袋瓜子,打车去海湾中心买了几套衣服——几套贴身吊带裙。
都是颜色素净的真丝料子,或长或短,或清纯或性感,付款时池艾光顾着为卡上少掉的那个零心疼,没注意到店员暧昧的眼神。
末了,店员拿出样打包好的东西,说是店内消费满万元附带的vip赠品,回到家她打开一看:一条穿上能勒到大腿根的黑丝长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