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用,早点回去休息。”
楼梯口的声灯自动亮起,裴宁端解开两袖的袖扣,没进卧室,而是转到另一边推开了书房门。
书房宽阔,两面落地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裴宁端走到桌台边拉开透明抽屉,里面放置着一枚黑色表带的女表。
是十多年前市场上常见的老式女表,价格不高,但保管得很好,表带上还有二次修复过的痕迹。
打算挂电话,安娜叫住她:“裴总。”
裴宁端重新把手机递到耳边,“还有什么事?”
安娜:“江医生说您最近症状发作的频率有些高,托我转告,请您,呃,多多控制情绪……”
她说的很含蓄,其实江棋当时一脸变态,笑得特别荡漾,原话是:“让裴总多控制自己啊,千万别让欲望主宰了身体。”
到底什么欲望,安娜拒绝想象。
裴宁端在手机里静了静,“晚安。”
说完就挂了电话。
书房里很安静,裴宁端关上抽屉,拿着表坐到书桌前。
她腕上也戴着一枚银表,出自大师之手,对比之下池艾送给她的这枚就太普通,质量也一般,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放着,表针也早就不转了。
她是第一个把这么廉价的东西当做生日礼物送到裴宁端面前的人,无知无畏,胆子大得出奇。
就像当初在雨夜只身冲过来拦车,请求裴氏不要和傅家合作一样,天生一股不要命的莽劲,连死都不怕。
可惜当时十八岁的裴宁端并不能共情池艾,只觉得她冲动鲁莽,并且使的那些小聪明拙劣天真,难以入眼。
“和傅家合作是裴总的决定,不是我。”
她让司机把伞留给池艾,但池艾铁了心拒绝,司机只好把伞放在她脚边,随她去。
直到车子驶出长道,裴宁端不经意抬头,看了眼前视镜。
黑夜,雨幕中,池艾单薄身影像根长在土地里的青树,孤独倔强,任由阵雨拍打得再猛烈,未曾移动过一丝一毫。
次日,裴宁端跟随母亲裴沛玟来到傅家,傅总让傅秦序带着裴宁端四下逛逛。
她们逛到别墅后院,院子里很热闹,刚下过雨,地面潮湿,傅家小少爷傅霄在和朋友踢球,一群人把草地踩得一团糟。
傅秦序看得皱眉,但没说什么,随便走了两圈就打算带裴宁端回去。
走到小阁楼前头的落光小道,裴宁端忽而停下,抬头问:“那是八中的校服?”
傅秦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家佣住的小阁楼二楼的阳台上晾着几件蓝白的衣服,是成套的学生校服。
“嗯,”她随口应了声,“这边有点吵,我们回去吧。”
裴宁端却没动:“你妹妹在八中读书。”
而一样年纪的傅霄在贵族国际中学。
“她不是我妹妹。”傅秦序不悦了。
她不喜欢裴宁端的说话方式,或许是年纪差了四岁,她觉得裴宁端太不尊重年长的自己。
但这是傅严盛特地要求好好招待的裴氏贵客,不满也不能说出口,傅秦序便道:“我从画展上买了两幅画,一起去看看?”
裴宁端站在小道上又看了会儿阳台上晾晒的校服,天气转晴,阳光很好,坐在楼下看书兴许会很刺眼。
最后,她的目光掠过小阁楼紧闭的窗户,不带情绪地点头:“走吧。”
回去之后,裴宁端让司机把上回她从池艾这儿穿走的校服送回了傅家,同时,带去一串电话号码。
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因为从那之后,她的手机就没安静过。
“小裴总,这是你的手机号?”
“小裴总,你最近有时间吗?”
“小裴总!”
“小裴总……”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裴宁端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放下表,看向桌上的手机。
不是安娜的消息,而是一条新进来的短信:
[裴总,您今晚叫我去蓝栖,没别的事吗?]
深夜,灯都灭了。
池艾趴在床上,看着对方发来的那简练的一个“嗯”字,眉头一挑。
大老远把她接过去,就只是抱一下?
鬼才信。
她挪挪枕头,调整到一个更轻松点的姿势,指尖敲了几下下,一行字发过去: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裴总关心。”
非常自作多情的一句话,发完池艾就把手机一扔,什么都不管了。
然而身体静了,脑子却没静。
中药那晚的记忆碎片铺天盖地地涌入脑海里,沿着一缕绮念,自动吸引、拼合。
车厢里,大床上,滚烫的呼吸,温热的身躯……池艾挡住眼睛,把头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要疯了。
既然那晚江棋也在酒店,一剂镇定就能解决的事,裴宁端为什么还要亲手帮她?
为什么把她接到蓝栖,却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合同都签了,却说没有别的?
缺氧让心跳飙升,池艾闭着眼,感到四肢发软。
如同那夜在黑鲸,一杯酒后,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控制。
第015章 江寐
卓艺新上任了一位事业部总监,姓江,名寐,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开完会,池艾顶着一对黑眼圈往外走。
业务部几个坐办公室的员工交头接耳地八卦新总监的身份,道江总监是从银映过来的,看来小道消息说的没错。
“什么小道消息?”
“韦楚啊。”
反正韦楚不在,这几人声音低一点,胆子贼大,“听楼下的人说,上周齐戴带着韦楚和池艾去了瑞陇会馆……”
“咳。”
背后突然有人咳嗽,几人吓了一跳。
一回头,池艾笑眯眯地走过来,“早上好,聊什么呢?”
“咳,小池啊。”
说话那人尴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和周围人使使眼色,借着还有工作要处理,纷纷溜了。
池艾瞧着他们离开,正打算下楼,有人出声叫住她。
新总监,江寐。
-
总监办公室里的沙发和桌椅都换了,过往池艾每次进门都要被墙上挂的那扇天道酬勤的牌匾糊一脸,突然没了还有些不习惯,感觉少了点什么。
江寐坐在办公桌后,大红长裙,波浪长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总监有什么吩咐?”池艾问。
“你就是池艾?”
这问题有点耳熟,在蓝栖好像也有人问了相似的问题,不过当时的问法是:“你是那天在隆岸酒店的那个?”
江棋,江寐,都姓江。
“您认识我?”池艾问。
江寐扬眉,“听说过,”接着她从一旁的书立里抽出个文件夹,递过来,“看看。”
池艾接来,打开一看,是一份新的经纪委托合同。
“这是……”
“公司对你后续的工作安排,”江寐顿了下道,“别多想,一人一份,韦楚和陈凝柏也都一样。组合要解散,总不能把你们干晾着。”
出道一年多,还是头一回从公司嘴里听见这种话,池艾心中好笑。
她简单过了两眼,新合同还算合理,条款的调整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把艺人往死里压榨,但也没多少利好条件,硬要说优点的话,工作自由度比之前高出了一大截。
这种自由有好有坏,好处是工作上不用再受齐戴那种人的打压和桎梏,坏处是自由就意味着放养,今后公司每个月固定薪水一发剩下的管你去死,想混出名堂就只能靠自己了。
池艾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寐一眼,江大总监勾着头发挑眉:“不满意?”
池艾一笑,将合同合上:“不,很满意。”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足够施展的空间。
从办公桌上抽了支笔,池艾到一边坐下,一条一条地浏览合同款项。
这过程中江寐就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时不时搭两句话。
“上周齐戴带你去了瑞陇会馆?”
池艾配合着回答:“是。”
“你知道瑞陇是什么地方吗?”
“去之前不知道。”
“后悔吗?”
池艾抬头。
江寐笑呵呵的,“什么都没捞着,不后悔?”
“……”
池艾冷静地分析,江寐似乎对她有敌意。
还是说,当惯了上位者的人都这幅死德性?
“总监说笑了。”
她低头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视线不偏不倚。
合同签完,江寐拿过去过了一遍,莫名其妙来了句“字写得不错”,池艾谦虚道哪里哪里,江寐就朝纸上一戳,回道:“这里。”
池艾:……
好熟悉的疯癫感。
见她表情怪异,江寐收起文件夹,惋惜地说:“你真没幽默感。”
池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