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天子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却还追问：“若朕因私情包庇此人，你又当如何？”
胡德禄在天子身后，都不禁替状元郎捏了一把汗，这问题可不好回答呢。
哪知道状元郎果然初出茅庐，也几乎立刻就回答了天子这个问题。
“陛下，臣相信陛下乃天下之主，心怀万民。若陛下一时受蒙蔽，臣愿以死谏之，以唤醒陛下之清明。因臣深知，陛下之圣明，必不容天下百姓受苦。”
卢文治这话掷地有声，虽然在天子看来，不是一个满分答案，却是一个很让人高兴的答案。
然而天子脸上却没有笑容，而是缓缓点头：“好一个以死谏之。你可知，此言一出，朕若真包庇贪腐之臣，你便再无退路。”
卢文治坦然答道：“臣无惧。因臣深信，陛下之圣明，必不容奸佞横行。”
天子这才哈哈大笑，而后道：”朕希望你为官之后，还能记得这番话。“
说完后，就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早就停在那儿的一艘小艇，还邀请卢文治：“朕今日带着公主何郡主游湖，卿一起来吧。”
卢文治还一头雾水，他可不知道天子要给小公主和小郡主挑先生的事儿，但天子有令，他就得遵从。
上了船后，天子拿出围棋来，哪知道悦悦一看就皱起了鼻子：“皇爷爷，不要下围棋，不好玩。”
“下棋多好呀，都说琴棋书画诗花茶，你母亲可是什么都会的。”天子怜爱的刮了刮小姑娘挺翘的小鼻梁。
“我不要下棋。”悦悦偏头，“瑛姑姑陪皇爷爷下棋好了，我要去采莲。”
说到采莲，她就兴致勃勃起来：“昨儿皇祖母教我背了一首诗，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我今日不用偷采，我要大大方方的采莲。”
与悦悦活泼好动不同，瑛公主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她已经接过棋盒：“女儿只是堪堪学会，父皇不要嫌弃女儿笨。”
天子喜欢悦悦的伶俐，也喜欢女儿的懂事，听了这话心都柔软起来：“当然不会，我们瑛瑛最聪明了。”
二人果然开始对弈，说是对弈，更像是天子教瑛公主下棋。
悦悦没兴趣，走到了船舷边，卢文治见状赶紧跟上，一旁的小太监们也都小心翼翼，要是小郡主掉下去了，他们可就要受罚了。
“你是状元？”悦悦不认生，方才皇爷爷说了，今儿邀请状元郎游湖，这会儿见卢文治跟着自己，悦悦直接就问。
“是，微臣卢文治。”卢文治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衫，眉目清秀，神色温和。
“我听爹爹说，我外祖父是探花，你是状元，那就是比探花还厉害？”悦悦又问。
“不能这么说，臣虽然有幸被点为头名，但这只是一次考试的结果。何况，为官也好，做人也好，并不是考试就能评判高低与成就的。就好像，小公主喜欢下棋，郡主乐意采莲，不能说哪个更好，而是各有各的好处。”卢文治十分坦诚。
他用下棋和采莲打比方，悦悦听了连连点头。这时候，悦悦看见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当即试图伸手去够，发现自己胳膊太短够不着，也不扭捏，直接回头看卢文治：“你能帮我吗？”
卢文治当即上前，伸手一摘，就将荷花带着长柄摘了过来，然后双手捧着给小郡主。
悦悦接过荷花，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看，我送给皇爷爷。”
说着悦悦捧着荷花，想要插花，却没有看到瓶子，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天子余光注意到了，故意不吭声。他想看看状元郎要如何应对。
卢文治看见小桌上的玉雕蝙蝠莲叶形笔洗，玉质温润，造型别致，整体以荷叶为形，叶边向上卷曲，筋脉必显，一蝙蝠攀于一侧，似欲探头，于极静中显露动感，动静相映成趣。
于是他上前提示小郡主：“插花不一定用瓶子，郡主，有时候别的器皿，兴许更好呢。”
悦悦顺着卢文治的目光，看到了那笔洗，想起母亲秋日里，曾用五峰笔架山插着芦苇，父亲曾夸母亲是自成一派，别有一番意趣。
于是悦悦就有了主意：“你能帮我，再取两支荷叶。”
在卢文治的帮助下，悦悦用了六柄大小不同的荷叶、一枝盛放的荷花加上一柄花苞，插出来一幅画。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卢文治由衷夸赞。
“把从岸边到水中的环境变化插出来，让观者有如身在岸边观荷的感受，果然是插花的境界。”天子看了也不禁赞叹起来。
“瑛瑛，悦悦，让这位卢状元，当你们的先生，怎么样？”天子对卢文治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对着悦悦的时候，表现出了耐心与机敏，就凭借这插花，也看得出来，卢文治不会是一个古板之人。
悦悦一听当然很开心，毫不掩饰的看着卢文治道：“好呀好呀，先生方才说，按荷花的自身特点和生境来插，爹爹也说过，插花和画画一个道理，以点滴之水、咫尺之树，表现江山万里。”
瑛公主看着那笔洗插着的花，又看了看桌上的棋局，然后转头看天子：“父皇，我和悦悦一起念书，那，琼南呢？”
天子一愣，悦悦也在一旁点头道：“是呀，如果一起念书，可以叫琼南姐姐一起吗？”
天子看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禁有些汗颜：自己这个做爷爷的，反不如小孩子。
但也可见，瑛瑛和悦悦打小，都被教的很好。
只不过嘛，卢文治真的成了小公主和小郡主的先生后，才明白这任务可不轻松了。
哪知道，天子派人去将琼楠接来跟瑛瑛悦悦一起念书，倒是惹出来一段风波。
第270章 可怜琼南喜欢黛玉
瑞郡王府听闻女儿要被接进宫来一起念书，自然上下都是很高兴的。尤其是宋慧兰，她赶紧叫了女儿到跟前，很是一番吩咐。
“你比公主和郡主都要年长两岁多，所以此番进宫，自然表现要比她们优秀才是，绝不能被她们比下去了。”
“再者，那可是宫里头，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地方，小心着点，尤其是德麟宫的东西，你可不要乱吃。德麟宫的人，会害你的。”
“在你皇爷爷面前，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争取让你皇爷爷更喜欢你。”
一番话，说的琼南对进宫读书，没有了期待，反倒是有些害怕。
进宫念书的第一天，悦悦就带了德麟宫小厨房做的荷花酥，那一朵一朵如同荷花绽放在小碟子里头的点心，中间休息的时候，悦悦就大大方方拿出来。
瑛瑛自幼与悦悦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又常去德麟宫玩，所以都不用悦悦邀请，打开食盒后，她就主动拿了一块：“嫂子那儿的东西，最好吃了。”
见琼南看了两眼后，又坐了回去，瑛瑛还主动问她：“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又酥又脆又甜。”
悦悦得意道：“那可不，我们小厨房的吃的，连皇爷爷和皇祖母都最喜欢了。琼南姐姐，你吃一块？”
她肉嘟嘟的小手举着一块儿荷花酥，递到琼南面前。
琼南呆了呆，她想吃，可是想起母亲对她说的话，本来都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摇头道：“我不饿，现在不吃。”
不只是荷花酥，陆续瑛瑛和悦悦送她的小东西，她全都一件都不要。
别看悦悦活泼伶俐，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小姑娘，跟她母亲一样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好几次，她看琼南姐姐分明是想要的，但不知道为何，最终又全都摇头。
“琼南姐姐，你不想要吗？我们可以一起给摩诃乐换衣裳呢。”悦悦手中，是一个摩诃乐，陶瓷烧出来的娃娃，外头穿着华丽的衣裳，是雪雁用剩下来的布料替悦悦做的。
琼南到底还是个孩子，很想和她们一起给摩诃乐换衣裳，她小小声：“我母亲不许我要。”
悦悦不懂：“为什么？”
琼南低着头，没说话，悦悦却自作聪明：“哦，我知道了，婶婶怕你，玩过头了耽搁了读书，是不是？今天我说要带摩诃乐来，母亲也不赞同呢，说我是来念书的，不是来玩的。”
“没事儿，拿着，我们又不是念书的时候玩......”悦悦直接塞过去，琼南一时没料到，摩诃乐啪的一声掉地上。
陶瓷的东西，掉在了木地板上，会一下子就摔坏了。
因天子的宠爱，悦悦在宫里基本上是众星捧月的小姑娘，是有几分脾气的。这会儿看着自己心爱的摩诃乐被摔坏了，顿时就生气起来。
“琼南姐姐，你太过分了，不要就不要，竟然把她摔坏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不要跟你玩了。哼！”小姑娘脾气一上来，原本灵动可爱的小脸上，眉毛鼻子都在用力。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两座小山丘，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着委屈又倔强的光。小嘴撅得老高，仿佛能挂上一只小油瓶，嘴角微微颤抖，像是随时要哭出来，却又强忍着不肯示弱。她的两只小手攥成拳头，紧紧贴在身侧，偶尔还会跺跺脚，发出“咚咚”的声响，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