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怡郡王去年一直在工部,你二舅舅也在工部,还想着能帮衬一把。”元春得意的有些分不清轻重,当即就说,“可哪知道,如今反倒是四皇子理郡王去了工部,才给家父保举一番。”
黛玉懂了,这是指责萧霆钧没有照拂贾家了,可惜啊,元春这个贤德妃,真是愚蠢至极,于是黛玉当即就问:“既然娘娘叫了我来,我也就直言了,娘娘可知道,学政到底做什么的?”
元春顿时不满意,感觉黛玉是看不起自己,立马道:”学政便是督学使者,每省只得一人,由朝廷在侍郎、京堂、翰林、科道、部属等官进士出身者担当。”
说完后元春又补充了一句:“学政可是个很好的职位,一个省的学子,日后都要奉学政为恩师,将来学子里出来的朝廷栋梁,那就都有了师徒之宜了。”
“看来娘娘很清楚嘛,那么再请问娘娘,二舅舅可是科举出身?”黛玉抓住重点——这件事,在贾政得到升官的时候,黛玉就已经和萧霆钧仔细讨论过。夫妻一致认为,此番四弟要么是想拉拢荣国府,要么就是在给贾府挖坑。鉴于荣国府和二皇子已经走得很近,那么,挖坑的可能性更大。
元春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有问题,反倒是觉得黛玉是鄙视自己父亲不是科举出来的:“虽然你二舅舅不是科举出来,只是荫官,那又如何?”
“昔日苏舜钦大人,虽为宰相之子,也不愿接受荫官。娘娘再想一想,这些年朝廷学政,哪一个不是科举出身?还都是科举名列前茅者。娘娘,您说说,学子们寒窗十年,看到一位享受祖宗福荫,身无功名却任学差,主管学生和士子的考试和学习的学政,会有什么想法?”黛玉觉得自己已经把话都说的够明白了,要是元春还想不通,那就未免傻到家了。
元春这才警觉起来:是呀,明明父亲在工部,就算提拔赏识,为何偏偏是学政?
黛玉见元春不说话了,知道她这会儿大概也醒过神来了:当初黛玉就和萧霆钧说,自己二舅舅为人古板,本来就不会做官,学政这个位置,看起来荣耀,实则内里水很深。
“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玉儿就先告辞了。”黛玉着实不想多说一句,她很清楚,元春不喜自己。
元春却忽然间又镇定下来:“就算如同你说的那样,学子们会心生不满,但这有什么,他们还敢不参加科举不成?何况,如今东南局势不稳,我舅舅马上就要到任浙江布政使,又是南安郡王带兵,一切不会有问题的。”
看来这里头的水,真的很深。王子腾加上南安王府,妥妥都是二皇子的人,现如今舅舅也陷入其中。
黛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词:一窝端。难不成,四皇子,不,四皇子还没这么大本事。
皇帝?
黛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很认真看着元春:“娘娘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不必和我说这些。若是娘娘想说我六亲不认,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娘娘。”
六亲不认这个词,让元春吓了一跳,但更震慑住了她的,是黛玉这会儿的眼神——锐利如刀。
“舅舅为人正直,东南乱局不是舅舅该呆的地方,娘娘若是为长久计,就该明白,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说完这句话后,黛玉也不管元春表情,直接起身告辞。
元春看着黛玉的背影,莫名有些心虚——她好不容易才能得意起来,想着拉拢拉拢黛玉,怎么搞成了这样子呢?
而黛玉说的那些话,其实动摇了元春。
不过元春怎么想,黛玉倒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元春的一番话反倒是提醒了黛玉——二皇子启用南安王府,为何如此顺利?陛下要动四王八公,难道其实陛下打算将这些人一锅端了?
两江总督是皇后娘娘的哥哥,那么,闽浙总督又是谁?黛玉觉得这些事儿,她必须先跟萧霆钧通个气。
得了黛玉消息的萧霆钧想了会儿:“闽浙总督刘光远,是父皇的表兄。”
哇哦,看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罢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看的明白的,既然是打仗,赢了就一切都好说。”萧霆钧让黛玉别操心了,“玉儿你都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最近没什么事情要忙,好好歇一歇才是。”
“可惜还不能歇息,我前些日子不是跟你提过,我二舅母那陪房的女婿,在京城经营古董铺子的。你瞧瞧,我让人从他那儿买到了什么?”黛玉让紫鹃捧出来一个红木镂雕如意纹的盒子,里头放着的是一个风字形澄泥砚。
萧霆钧接过来看了看:“是个宝贝,呈色灰褐,隐透紫意,质地致密而坚润。但这有什么特别?”
“你在仔细看看呢。”黛玉将那砚台翻了个面,萧霆钧凑过头细细一看才发现了端倪。
砚背模印三行篆书铭文:两边为“子子孙孙其永宝用”,中间一行六字为“万几宸翰之宝”。
“御赐之物?”萧霆钧呆住了。
第77章 略施小计套王夫人
萧霆钧当然明白万几宸翰之宝这六个字的重量,这一块风字形澄泥砚无疑是御赐之物了。
“若是别的古董铺子里,我也就不那么惊讶,偏偏是在冷子兴的铺子,而他岳母是在我二舅母的陪房周瑞家的。我想起那一年初到荣国府,那‘荣禧堂’三个字,也是御笔亲题。”黛玉想,鸳鸯尚且能偷了贾母的东西拿给王熙凤和贾琏,那么,周瑞家的会偷二舅母的吗?
又或者,二舅母根本就是监守自盗——没有人在背后帮忙,冷子兴可没本事在京城开这样一家古董铺子。
“那玉儿打算怎么办?”萧霆钧的手指摩挲着砚台边缘。
“我想先查一查冷子兴,要你帮我呢。”黛玉这边,外头办差除了紫鹃哥哥,就没有什么可靠的人了,但若是紫鹃哥哥,在冷子兴铺子里露面多了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她得向萧霆钧借人。
夫妻二人很快商议妥当,完全不需要黛玉出面,萧霆钧手底下办差的人可不少。
很快黛玉手里就拿到了好几样她十分眼熟的宝贝:一件铜错金银云雷纹三足香薰,当初在荣禧堂她可是见过的,盖及身错金银云雷纹,盖口缘饰平形回纹。
一幅盘金绣观音像,盘金绣是传统手绣中,以金丝捻线绣制花纹的技术,又称“平金绣”。
看到这观音像,黛玉都忍不住感叹一句:“我那二舅母,平日最喜礼佛,可竟然连这样豔丽夺目的观音像,都能被偷出来卖了,只怕对佛祖不用心啊。”
紫鹃在一旁听了,摇头道:“二太太哪里是真心礼佛啊,借着礼佛倒是总让环三爷抄经书,这样的嫡母。”
后面的话紫鹃没说完,但黛玉明白紫鹃的意思:二舅母一贯都是面慈心苦,人前样子做的好,实际却是佛口蛇心,恶毒都藏在面子之下。
“眼看大舅母快过寿了,你带上我们准备的礼物,我们去走一趟,我也是老太太养了这么些年,以往府里下人总说,我一草一木,用的都是贾家的。如今既高嫁了,回去给荣国府添些光,也算是我对娘舅的回报了。”黛玉很想知道,二舅母见到这些东西,会是什么表情。
几个丫头对昔年在荣国府里受的委屈,都是很气愤。不过雪雁并不想去荣国府,自请留下看家,倒是春雨想去瞧热闹,于是跟着紫鹃陪着黛玉出门。
邢夫人一向不得老太太喜欢,在荣国府毫无存在感,即便是过寿,也是悄没声息的,当然,这里头也有她自己抠门不想花钱的缘故,不然自己让厨房置办一桌酒席庆贺庆贺也是应该的。
然而竟然听到下人来报告,说怡郡王妃来了,邢夫人狠狠吓了一跳——以往林丫头没出嫁,都不怎么来他们大房院子,今儿怎么来了?
等着看见黛玉送来的礼物,邢夫人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有玉羊、绿松石司南及琥珀、绿松石鸟多宝串,也有玉勒、玛瑙及水晶环挂饰,还有一匹蜀锦一匹纱,都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可比当初元春赏回府里,给贾母的东西都多,又贵重。
当初满府的人以得了赏而自居身份高贵,尤其是王夫人,邢夫人一看这送的礼,便得意起来,想着回头必定要在王夫人面前显摆一二,想到王夫人难堪的样子,邢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难为外甥女想着。”笑着说了一句后,邢夫人赶紧改口,“如今该称呼郡王妃了,不知道王妃今儿要来,早知道就叫你二姐姐回来陪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外头就通传说迎春回来了,邢夫人就更高兴了——虽然迎春不是她生的,可如今不一样了,迎春嫁的孙绍祖,得了黛玉夫君的提拔,都升了四品官,邢夫人觉得黛玉对他们大房真不错。
于是迎春进门,就听见邢夫人兴兴头头的向黛玉道谢:“你二姐夫能升官,多亏了王妃和王爷帮衬,你也知道你二姐姐不会说话的,只怕都没好好谢谢你,王妃就别放在心上,我和你大舅舅可都记着你和王爷的恩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