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白世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点点头, 和沈初一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虽然他知道,沈于蓝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
他和章典走出沈于蓝的家门, 入春的夜里还很冷, 他踩着月色往白家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总想起桌下章典的红底鞋……
章教授那样的人愿意参加她的聚餐,愿意由她踩着脚, 一定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那她呢?她拒绝了章教授, 是因为不喜欢, 还是因为她在考虑秦听?
白世舟越想脑子越乱,他走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了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上面因为之前的爆炸留了一点疤。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她瞳颤时吐的非常厉害,他显出了异能体抱住她,裹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点,她汗津津的脑袋贴在他怀里很久很久,突然冷不丁和他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安抚不了我……”
其实不是他故意在释放信息素气味安抚她,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信息素在释放。
“怎么坐在这里?”院门被推开,刚下班的白世行走进来,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问:“喝酒了?”
白世舟抬头看他:“喝了一点。”
“在沈探员家里喝的?”白世行走过来问他。
白世舟知道沈于蓝也邀请了白世行,只是白世行没办法提前下班去。
白世行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刚要推门进屋去,他又冷不丁问:“你怎么也穿红底鞋?”
把白世行给说愣了,“我怎么不能穿?谁还穿了?”
白世舟不想和他说话,起身推门进去了,搞得白世行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句:“在发什么邪火?”
※※
已经很晚了。
沈初一把秦听带上楼,秦听比她想象中好照顾的多,把他带进浴室里,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让他摸索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很快他就记住,不再需要她陪着。
沈初一就在浴室外的卧房里等着他。
浴室门没锁,她怕秦听摔倒出意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流水声猜测秦听应该在洗澡了,才抽空给秦荣回了一条信息说秦听一切都好。
秦荣秒回了她:【辛苦你了。】
秦荣是一直在等着她的信息吗?秦荣也在担心秦听吧。
沈初一感到矛盾,秦听无疑是痛苦的,他的痛苦是生来就有的,而这份伴随他十几年的痛苦是秦荣带来的。
可是她又打心底里觉得,秦荣已经做得够好了,秦荣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甚至为他挑选了最适配的眼球,努力要治好他。
这些资源是普通母亲根本提供不了的,秦荣的权势带来了这些资源,可一个人想做到首相这个位置意味着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她怎么能再分出精力和时间去做一个“好母亲”?
她想,秦荣也是痛苦的。
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小了。
沈初一起身去衣柜里翻翻找找,想找一套能够给秦听穿的睡衣出来,可她的衣服本来就少,更没有男士的。
她只好找了自己穿过一两次的白t和睡裤。
“我洗好了。”秦听裹着浴袍摸索着走出浴室。
沈初一马上过去扶他,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把t恤和睡裤放在他手里说:“这个是我穿过一次的,但洗过了,你凑合穿一晚?”
秦听摸摸了衣服,很小声说了一句:“你没洗过我也不介意。”
“什么?”沈初一没听清,低下头来凑近了想让他重复一遍。
他却脸热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说我不介意。”又拿着衣服说:“我可以自己穿,我没有那么麻烦的。”
像是很怕给沈初一添麻烦。
“你不麻烦。”沈初一笑了笑,见他直接拉开了浴袍要换衣服,马上转过了身,飞快的说:“我也去洗漱了。”
才要走,手臂就被秦听匆忙抓了住。
“别走。”秦听的手很热,声音也因为赧颜变得低低黏黏:“你今晚可以不走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对这里不熟,听见你的声音会让我好受点……我可以睡沙发可以睡在床边的地上,铺一张毯子就可以。”
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瘦的可怜。
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人,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定比正常人要恐惧千倍。
“可以。”她没回头对秦听说:“我今晚不走,现在也不走,我就在这个浴室里洗漱。”
秦听的掌心更热了,小声说:“我可能把你的浴室弄得有点脏……”他不确定自己沐浴的泡沫有没有冲干净,也不确定洗手台上的水渍他有没有擦掉。
“没关系,我没有洁癖。”沈初一确实不在意这些,她跟不少人合租过,唯一“洁癖”的地方是性,她接受不了非处男。
她拿了自己的睡衣进浴室,发现其实秦听有将洗手台上的水渍擦掉,牙刷也摆的很整齐,他尽可能的在不给她制造麻烦。
等洗漱完出来,她看见秦听已经换好了衣服,非常拘谨乖巧的坐在床边等着她。
“我换好了。”秦听听见声音,扶着床站起来含羞到声音像蚊子一样:“我就睡在床边就行。”
昏黄的灯色下,秦听连穿她的t恤都有些宽。
“我邀请你来,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沈初一过去,笑着掀开了羽绒被说:“床很大,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她伸手拉住了秦听的手,扶着他:“上来吧。”
秦听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可他知道她一定没乱想,因为她的话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性别的朋友。
他牵住她的手,摸索着慢慢上了床,碰到她的衣角马上停下,尽可能规矩的躺下去。
他听见关灯的声音,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
她在他的身侧躺下来,将柔软的被子盖住她们。
漆黑中,秦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低低的说了一句:“好软啊。”
“嗯?”沈初一侧过头去看他。
他静静躺在黑暗里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沈初一才意识到,他似乎从绑架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再好的医院,床也没有这样软。
沈初一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脖颈上,像是要哭一样哑声说:“我现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很害怕……”
“怎么会害怕?”沈初一也轻轻抱住了他,隔着t恤摸到他明显的脊椎骨。
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空气里弥漫着她的香气,幸福的太像假的了。
秦听讲不清楚,只是更紧的抱她,热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肌肤和黑发,“我怕明天你就把我送走了……我怕你很快就会觉得我麻烦了,你能不能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收留一只狗或者一只猫……”
他很想丢下自尊去求求她,可他怕她厌烦,就像他的母亲讨厌他哭,他软弱,他做不到一样。
他不敢让自己落泪,不敢让自己继续求下去,只能更紧的贴着她。
沈初一被抱得快要透不过气,他的脸好烫,手也很烫,好半天不再说话。
她低头去看他,又听见他在她的脖颈里闷声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她顿了住。
他整个身体挨过来,热热的嘴唇就那么贴在了她的脖颈上,恳求一样带着哽咽说:“你有很多交往对象也没有关系,你不是最喜欢我也可以……你只要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就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哪里都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像颤抖的琴弦,沈初一听的心酸,他真的就像是没有眼睛的小狗一样可怜。
“不要这样说秦听。”她低下头,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你会好的。”
这个吻让秦听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幸福,因为她没有说喜欢他,而是说他会好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难喜欢上瞎子的他?
可他好喜欢她,喜欢的快要死了。
他喉头里发苦发酸,寻着她的呼吸凑近她的唇,很小心的去吻她,很小声的问她:“如果我好了你会喜欢我吗?”
沈初一垂下眼睑看他,他瘦瘦小小的脸上缠着纱布看不出表情,可他的情绪漫溢到耳朵、脖颈上,他快要熟透了,因为自卑、因为怕她拒绝他、推开他。
那么地可怜。
沈初一托住他的脸,吻上了他小心翼翼的唇,含糊不清地回答:“现在也喜欢……”
她感觉到秦听从嘴唇到身体都在颤抖,生疏又被爱欲涨满的吻她,碰到她的牙齿,碰到她的舌头,热热的手掌更紧更紧的抱住她,像是宁愿窒息也不要结束这个吻。
扪心自问,沈初一是有些喜欢秦听的,可她分不清对秦听的喜欢里有多少可怜和秦荣的成分在。
就像她分不清这个吻是情动的成分多,还是想引导他回到医院再次手术的成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