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秦九蹲在玻璃缸前，望着那张正在安睡的脸，她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原本大半年没有动静的婴儿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成型，洛克夫计算着各种各样的数据，他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下个星期，eve就可以离开缸体，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小孩了！
他极度兴奋，一张枯黄的脸上笑容不断。
他坐在轮椅上，痴迷地望着那个蜷缩中的婴儿，眼神里露出如水般温柔的爱意。
秦九知道他走到这一步到底放弃了多少，他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事业、放弃了朋友……最终还落下一个与全星际为敌的骂名。
就连知道一切的秦九也忍不住想问他一句——
值得吗？
值得为了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挥霍自己的一生吗？
但秦九知道答案是唯一的，洛克夫已经对复活霸道和让eve降生这两件事产生了执念。
或许一开始他还没有病入膏肓，一切都有回头的可能。但自从他接受了第三实验室的基因改造，秦九发现他变得越来越执着，甚至往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
秦九想，或许这是异形兽基因给他带来的后遗症。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见eve已经步入正轨，他主动和族长提起之前说过的那件事。
洛克夫是因为有了族长他们的帮助，所以才成功孵化了eve，他心甘情愿用最后的生命为族长做些事。
族长没有拒绝，也没有劝说。毕竟这一切都是有条件有目的的开始，现在只是到了他要实现诺言的时候。
对于逼迫一个病入膏肓的青年人步入死亡这件事，卡婻很有心理负担。她果断不掺和其中，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族长和洛克夫此时就在秦九进来前待着的山洞里，她站在二人身后，面前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显得无比孤独。
山洞中央的光亮来源是挂在山顶上的一个“小太阳”，它散发着温热的暖意，驱散寒冷和黑暗，让人即使陷身漆黑寂静的山洞中也能无比安心。
族长挥了挥手，“小太阳”的光芒更盛，原本还在抱着自己双臂的洛克夫感受到温暖，身体的寒意也在一点点散去。
他抬头无法直视刺眼的光芒，他笑道：“真好用啊，果然太阳的光芒才是最舒服的，比任何驱寒的设备都要好。”
族长也笑了，他点点头说：“是啊，如果没有太阳，人类的文明也不会存在。我们所有人的祖先都来自古蓝星，而在古蓝星的祖先们也全靠有太阳才有环境一步一步进化为人类。”
洛克夫微微颔首：“人类起源历史，我想没有一个星际人不知道。”
他贪婪眷恋着那一抹太阳光，对他而言，他能享受阳光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好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真的想好了吗？”族长侧身看向洛克夫，即使他为了一族的未来必须去做这件腌臜的事，但仅仅对于他个人而言，他并不希望让洛克夫成为牺牲品。
“嗯，我也没什么好想的。你看我的身体，即使不是为了你们，我还能活多久？”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一般，完全不像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族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者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又或者……明天。”族长的话虽残酷，但它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最多，最多不会过两个月。
这是族长从他身上看到的命数。
洛克夫也坦然地耸了耸肩，说：“是啊……或许是明天。不，我不会的，我一定会熬到下周，我要听听eve的哭声。”他想到eve，整张脸柔和下来，他的嘴角浅浅勾起，似在回味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那句话是一块无比甜美的糖果，只要舔上一口就能品味到它所带来的甜蜜。
也正因有了这个目标在前方吸引着他，所以他才要死死吊住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洛克夫嘴里像含着一块糖果，他不再为自己的将来而感到苦涩，他说：“跟一开始说好的一样，我不会后悔，我已经想好了。”
“好，我知道了。”这次，族长没有再阻拦。他双手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朝向洛克夫：“把手搭上来。”
洛克夫骨瘦如柴的苍白双手轻轻放在族长的手掌上，族长甚至觉得它们并没有重量。
当洛克夫的双手和族长的双手交握时，温暖的点点橙光从族长手边飘起，围绕大量的光芒缠绕在二者的手上、手臂上、最后裹挟着二人的身躯。
秦九只能看见二人被橙光完全包围，像是这片空间里的另一个小太阳，甚至比山壁上照明用的小太阳还要炽热、明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身边的光芒缓缓散去，秦九终于能看见在光团中的二人。
不知为何，秦九总感觉洛克夫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还要好上一些，族长的脸色倒是苍白了不少。就像二者的状态经过这场不知名的仪式后互换了。
族长缓了口气，他说：“好了，等你死后，你的魂魄会成为我们的燃料，让我们一脉可以继续出现新的太阳神。同理，你的魂魄将会完全消散，不再堕入轮回……”
“我不信鬼神，无所谓。”洛克夫自嘲一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为什么他们听不到我无时无刻的祈祷呢？”
族长默默低下头，他能明白洛克夫在向神明祈祷时有多绝望。
“对了，既然你可以将我的灵魂定位在这里，那……我可以请求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族长闻言，有些好奇地道：“你说。”
“我想……给eve留点东西。”
第462章 秦九
“你说吧，你想留点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
洛克夫轻声道：“在我房间里的所有笔记和资料，如果她找来了，就帮我给她。”他说完，又想了想，旋即又反悔道：“还是不要了吧……”
听到洛克夫突然反悔，族长好奇道：“为什么？你不想让她知道吗？”
“是不是不让她知道会更好？”洛克夫挠了挠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他说：“或许她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以后再也不用陷入我们的纷争中……”
“但是你无权剥夺她知道真相的权利。”族长平静地望向洛克夫，他淡淡道：“或许她希望知道呢？她希望知道自己的来历和过往呢？没人愿意一辈子活在欺瞒中。”
洛克夫闻言，沉默许久，他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给她留下吧。还有……我想问你一个事。”
“你说。”
“我的魂魄在死去后会回到这里是吗？”
“对。”
“那……”洛克夫迟疑片刻，问：“能不能给她留下一段我的回忆或者影像这类东西？”
听到洛克夫的要求，族长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可以，你想给她留下什么？”
“我的记忆，或许她能在这里找到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好，我会帮你。”族长说完，发现洛克夫又再次抱住了自己取暖，他温声道：“走吧，这里太冷了。”
洛克夫应允下，族长推着他的轮椅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洞穴，而洞穴上的小太阳也在他们离开后彻底熄灭。
族长推着他走在山路上，他想起方才洛克夫的话，不禁好奇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打算让她在这里长大吗？”
洛克夫摇了摇头：“我想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你说的一样，她也有选择不一样人生的权利吧？而且……”他掏出一直放在自己胸前的怀表，他打开怀表，上面有一张合照，合照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一只雪白的小老虎。他正龇着一排雪白的牙齿，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相信，她或许会走向更合适她的道路。”
族长了然，他问：“你想让她成为御兽师？”
“嗯，不进御兽军，只做一个自由的御兽师。是不是很酷？”
族长不清楚在洛克夫的脑海里正出现什么样的画面，他顺着洛克夫的话接下去：“嗯，很酷。”
洛克夫听到族长的夸赞，也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族长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问：“下周她就要出生了，你不先给她起个名字？”
“对哦……”洛克夫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他的脑子在实验方面转得快，但是在给小孩起名字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头绪。
族长见他五官立刻揪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极大的苦恼之中。族长怕他思虑过重，回去没日没夜的查词典，于是立刻出言打断：“其实小孩子的名字起普通一点，孩子会更好养活，你想个简单一点的名字就好。”
“简单一点？”洛克夫闻言，原本紧皱的眉目有缓缓松开的趋势。他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族长没有说话打断洛克夫的思考，冬日里的寒风呼啸而过，但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