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定睛一看，是江辞。
  夏倾月确定自己没看错，她收紧指节，居然不会走路了，回笼平静的心绪再度被海潮似的掀起了叠浪。
  “轰，轰——”
  水浪蛰鸣，狂啸。
  江辞……没有睡觉吗？他没有睡着？！
  不可能，她叫了那么多次他的名字，他也不给出回应，或者，是和以前一样在装睡逗她？
  不是的，她确定他一定睡着了……
  现在……她该做什么啊！
  夏倾月呆滞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怔愣不止，现在是该逃跑吗？还是继续站在这里？
  完了，全都完了，本来就不应该亲江辞的。
  面对吻他的事实，她想逃避，打算在他没看到她的时候偷偷退回房间，结果——他往她这边看了。
  “……”夏倾月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幸然两栋别墅相隔的楼间距不算特别近，他应该看不清自己的神色。
  夏倾月稳了稳心神，江辞看到自己了，那她也逃不掉了，只能鼓足勇气和他正面。
  也是因为距离不近，要说话交谈要用手机。
  夏倾月思前想后，指尖敲打着键盘给他发了一则消息，反复编辑、删删减减了好多次，一句话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耗费了她的半颗心：【你怎么出来啦？】
  语气正确，没有逗号，也没有省略号表述疑问，只有几个平常会问到的字词询问，很正常，希望看不出来破绽。
  那边的江辞收到了夏倾月发的消息，问他怎么出来了，他记得他喝了一杯白酒，醉酒了，忍不住睡了觉。
  江辞回她：【出来透风，清醒清醒。】
  清醒、清醒。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醉酒之后睡着了的意思吗？现在醒了觉得不舒服所以来外面透风？
  夏倾月按下心率的紧张，继续打字：【我给你送了解酒药和蜂蜜水，你喝了吗？】
  她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一秒，两秒，屏幕界面的备注‘c’转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跳转。夏倾月以为江辞会给自己发很长的一段话，结果是她想多了，他的回复依旧简单：【嗯。】
  隔了一秒钟，他的消息再次递过来：【解酒药是不是换牌子了？】
  一个问题，夏倾月如实回答了：【对，怎么了吗？是不是味道不太好？】
  c：【嗯，太苦了。】
  c：【喝不惯。】
  几个字入了眼，夏倾月弯唇笑了笑，哪有人解酒药喝得惯的，平常又不是天天醉酒，也不用天天喝解酒药。
  c：【你是睡不着吗？】
  c：【都这么晚了。】
  她确实被她偷亲他这件事扰得睡不着觉，不得已才跑到阳台分一下神，可天不遂她的意，看到了江辞也在阳台那边。
  实话是实话，但夏倾月不可能一字一言句句不落地交代，她怎么能让自己的秘密主动暴露？
  夏倾月抬眸，对面的他一身灰黑色的休闲装，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阳台玻璃围栏一侧，倾身，一只手臂弯折撑在了栏杆支撑点上，另一只拿着手机，视线却看向她这边。
  一瞬不瞬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的心事看穿。
  敛神，夏倾月想选个答案结束他们现在的这个对话，她太想逃走了，假如再待下去，她没有足够的把握确保自己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万一再把她偷亲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可以。
  夏倾月一个字音一个字音地敲着，手指灵巧地打字：【就是因为睡不着，来阳台吹了吹风。】
  发完这个，她刚想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还没道，江辞又给她发了个消息：【什么事儿？】
  她本想当成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消息来得太快了，而且自己还没走出阳台，他也在对面看着她，在等她的消息。
  没有退路，夏倾月只能顺着他的问题接下去：【倒也没什么事情，谁规定失眠必须心里藏事啊……】
  江辞好像笑了一下，她似有若无听到了他笑的声音，看到他笑，凉风吹动他的外套衣摆浅浅地飘动，他的黑发也是。
  他说：【真的？】
  又是一怔。
  视线转到江辞说的这两个字，感觉再一睁眼，她就能看清江辞的神情——他的长睫下压了几分，淡影隐隐绕在眼周，褐眸漫不经心的，消了冷，温，也透着蛊，整个人与之而来的少年感、苏感像烈夏一般永不泯灭，又拽又痞，唇角挑出一记弧度，坏得明显，不像个好人。
  懒懒地开口，笃定你的答案故意引了个反问那种，就想看你不知所措、他尽在掌握的样子：“真的？”
  眨眼，映在夏倾月眸中江辞的模样消失了，这只是她的想象而已，刚才勾勒的眼前情景都是幻想，是不真实的。
  她看不到他现在的神色。
  凉风丝丝缠在指尖上，可夏倾月却像是被烫到，模糊了眸底映照的视域，缓了近一分钟才收回神。
  江辞……为什么这么说？所以他真的是装睡，也知道了她亲他的事情吗？
  她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概率在这一刻发生动摇。
  不，她还是想赌一下，这时候的情况也不能直接问江辞知不知道，只有旁敲侧击这一个办法。
  夏倾月迎着问题回：【我能有什么事情？】
  这次，江辞没再发文字消息，而是换成了语音。
  七秒的语音条兀自冒了出来，夏倾月后退了几步路，背部贴着墙面以寻找空浮不定的安全感，点开他的语音。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略显低沉，隔着屏幕传进她的耳朵里，不由得让她忍不住再听一遍：“没事儿就好。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晚安。”
  “……晚安。”
  夏倾月真的又听了一遍，音节定在他说的‘晚安’那两个字，他的声音，好好听，她还想再听……
  等等，等等。
  夏倾月晃了晃脑袋，心里腹诽自己很没出息，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微信上发语音了，怎么还搞得像谈恋爱似的。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江辞发的语音，夏倾月并未以同样的语音给他发过去，打字说：【晚安。】
  抬眼，对面的他稍微偏了偏身子，与自己正面相对，好像看不太清楚，她借助手机的拍照功能放大了些，焦距拉近，屏幕显示的发信人是——c。
  c：【干什么呢？拍我？】
  夏倾月承认了：【……你耳朵上好像有个东西，我在看是什么。】
  消息发送，不过三秒钟，江辞抬手把耳朵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夏倾月看到了，纯白色。
  c：【烟。】
  夏倾月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这句……怎么有点像是女朋友质问男朋友的语气，夏倾月耳尖一红，想撤回，手机提示音再度响了下。
  c：【没抽。记得是以前买的，今儿想起来了随便拿出来看看。】
  c：【我保证。】
  不知是不是夏倾月的错觉，亦或是加了一层滤镜似的，她看他解释的这句话就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朋友，一五一十地报备。
  夏倾月弯唇，回复：【嗯。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烟了？最近的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c：【开玩笑。】
  c：【我从来没觉得学习压力大过。】
  真狂。
  他们又说了几句，聊着聊着，夏倾月是真的有些困了，失眠过后的睡意钝然伏过，她忍不住打了两三个哈欠，跟江辞发送‘晚安’过后就离开了。
  想着，明天她再试探他一下吧。
  -
  白酒喝得不多，但浓度高，江辞跟长辈们道过招呼想回房间睡觉休息一下，他刚离开没五米，夏倾月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一样。
  到了房间，烈酒的劲儿愈发得盛，江辞感觉自己撑不住了，慢着步子走到床边，身后却传来夏倾月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小，他听清了，问他能不能进他的房间，他没想什么，拽回意识回答了她，轻应了声。
  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睡着了，潜意识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置身一切皆为黯淡的空间里，甚至连自己的身影都难以辨析。
  但，他闻到了很熟悉的清浅花香，离自己很近很近，花朵的学名就在唇边呼之欲出，他却说不出来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市区那边乍然响起了一阵连绵不绝的烟花声，莫大的声音贯穿听觉，江辞蹙了下眉，睁开眼。
  他坐起身，酒息的余昏隐隐悬在脑海里，久久未散，缓了很长的时间才清醒了些。
  头还是有点儿疼，他记得他喝酒了，而且醉酒了。
  夏倾月帮他准备的解酒药和蜂蜜水在床侧的桌面放着，热气相较刚开始散了很多。
  温度转凉。
  解酒药冷了好多，半杯的解酒药，江辞喝完了。
  好像换了牌子，不那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