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他身上经常带着伤口,好像一直在被坏人虐待,他要避开那些人,所以第一次,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我这里。”
  “他刚开始不准我靠近他,凶狠得像是妈妈说过的狼,但有一次,他伤势太重,刚翻进我的房间就失血晕倒了,我吓得边哭边为他包扎。”
  “从那次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慢慢变好了。”
  少女的嗓音柔软得像是糖果,她虚弱地吐出一字一句,讲述得温暖细致,貌似和“哥哥”的相处,对她而言是十分珍贵的记忆。
  虞鲤手心探向她的额头,被她极低的体温惊到,讶异地望向斯莱瑟。
  镜像斯莱瑟抱臂道:“自从小小姐有了意识之后,就一直试图想起什么,我们本就是原身记忆和意识的凝聚体,如果有其他力量阻拦,这种行为对她的损耗十分巨大。”
  “所以,在后面的闯关中,以她的体质无法支撑,需要在这里休息。”
  虽然是自己的镜像投射,但她的表现太像真的小孩子了,虞鲤连忙劝另一个自己:“那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休息。”
  与她拥有着同样面容的少女笑起来,摇了摇头,气质破碎苍白。
  她靠着虞鲤的肩,长发丝丝缕缕与虞鲤交缠,她们十指紧扣,镜像少女的气息越发虚弱:“我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你……如果能帮姐姐想起来,就可以把我们的哥哥找回来了。”
  “哥哥消失的前一天,他说,父亲有个实验要他参与,如果他能向父亲证明自己,就能带我出去。”
  “等他有力量保护我的时候,他会带我走出阁楼,送我一束外面的花。”
  第124章
  小虞鲤的呼吸冰凉微弱,念出的话语如同梦呓,她没办法再握住虞鲤的手,脱力地垂下,生命力不断从这具镜像身躯中流逝。
  “好难受……姐姐。”小虞鲤眼睫沾着泪珠,哽咽地发起抖来,“大脑里好像有一只怪兽在吃掉我的记忆,所有人的名字和脸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明明记得很多信息,是有人让我忘记了,一定是有人让我忘记了……”
  她哭泣着大口喘气,埋在虞鲤肩颈,成年人的外表下是一个无助蜷缩起来的孩子。
  虞鲤眼眶酸涩,轻柔地抱紧另一个自己,渡给她自己的体温。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小小鱼与自己是竞争对手,她只是想让这个柔弱的孩子放下执念,安静地睡一觉。
  “不要再想了……乖,睡一觉,好吗?”
  虞鲤轻轻地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哼起小时候蓝星上的母亲给自己唱过的摇篮曲。
  她很小的时候,老家人贩子猖獗,妈妈把小鱼关在阁楼上一天,回来后便抱着她,温柔又歉意地哼着这首摇篮曲哄女儿入睡,虞鲤喜欢把头埋进妈妈带着香气的怀抱,这曲温柔的歌声伴随了她整个童年。
  到这里,虞鲤差不多明白整件事的脉络了。
  她是穿越来的,镜中人映射出的是这个世界的虞鲤幼年的记忆,原主可能是黑暗向导虞向岚的女儿,再不济也和那位黑暗向导拥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从小时候一直被关在阁楼上。
  听小虞鲤的讲述,结合虞鲤穿来之后自由地离开了阁楼,貌似是父亲为了保护小小鱼,不让她的存在被外人所知,并非是像虞向岚那样被关在中央塔顶,失去了全部的自由。
  小虞鲤的“哥哥”,是一匹经常受伤的狼崽,一对兄妹互相依偎,他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妹妹被关起来的原因,决定向父亲证明自己,带妹妹离开阁楼。
  而小小鱼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哥哥。
  虞鲤父亲的实验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她成年后又为什么得以顺利地离开庄园,来到阿尔法,哥哥究竟是谁?
  这些疑问盘旋在虞鲤心间,不知是不是受了小虞鲤的情绪影响,她的太阳穴开始胀痛,从原主那里接收来的记忆,突兀多出了几个本不该有的片段,一闪而过。
  原主被洗脑过,她的记忆有问题……?
  虞鲤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怀里身体慢慢变得冰凉的小小鱼。
  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小虞鲤已经被人为地消去记忆,她一直在对抗脑海里的那道暗示,所以生命体征才会逐渐消失,镜中人本质是唯心的,她一直试图破除留在精神里的枷锁,相当于自杀行为!
  听小虞鲤对自己父亲的描述,这道暗示很可能是用来保护她的,只是小虞鲤放不下,无论如何都想记起来。
  ——她的妈妈早逝,父亲将她关在阁楼,不允许她见任何人,只有哥哥每天翻过那道高墙,风雨无阻地来见她,他是小虞鲤唯一的亲人。
  虞鲤心中想着这些,哼出的摇篮曲调低柔悲伤,与她面容相同的镜像少女枕着她的肩膀,听着姐姐的歌声,慢慢平静下来。
  镜像斯莱瑟靠在门边,像是早预料到小虞鲤会迎来这样的结局,面具下的绿眸平静地注视着
  镜中人本就是根据原身的记忆和意识凝聚而成,是平行时空的自己,或是极端的好与坏,或许是苍老、幼年时的自己——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原身的复制体,却拥有着独立的意识,仅在这座迷宫之内享受短暂的生命;有些镜中人惧怕消散,所以会拼命在死亡竞赛中获胜,取代主人格在外界生活,而有些镜中人会陷入混乱,选择静待死亡,与原身融合。
  这大概就是之前走出迷宫的冒险者们,有极少数人性情没有改变的原因。
  他们赢得了比赛,杀死了自己的副人格,也可能是副人格的主动献祭。
  虞鲤现在就面对着后一种情况。
  “我快要消失了吗,姐姐?”
  小虞鲤胸膛的起伏微弱,她气若游丝地询问道。
  “可以再坚持一下吗?”虞鲤没有放弃,握着她的手,语气颤抖地说,“也许有让你也走出地宫的办法。”
  小虞鲤茫然怔住,随后对虞鲤露出一个浅而苍白的笑容,令人心碎。
  “我好像、本来就不该生活在这个时空,姐姐。”
  她像是挣扎着的蜉蝣,在短暂的旅途迎来终结之前诉说最后的心声:“我想要和姐姐融为一体,这样,我想起来的记忆就能帮上您,不要勉强,找不到他也无所谓的……”
  “如果哥哥还活着,我想告诉他……”
  小虞鲤的尾音低到听不清楚,咬字无力模糊,好像非常困倦,她轻点着下巴,半边身躯变得透明。
  “姐姐。”她的嗓音稚嫩天真,像是花园里的雏鸟。
  “您唱的摇篮曲很好听,谢谢。”小虞鲤礼貌地道谢,如同做了个清甜的梦,她抬起虚幻的面庞,笑起来道,
  “母亲在我小的时候,也经常为我唱这首歌。”
  ……
  小虞鲤在她怀中变得完全透明,随后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般骤然消散。
  虞鲤想要挽留这个孩子,下意识收紧双臂,却只抱了满怀的碎光,她的生命如同流沙般从自己指尖逝去。
  在她消失的那刻,虞鲤瞬间感觉大脑中多了几段模糊的记忆……像是隔着一层粗糙的毛玻璃,所有的人物和事件都朦朦胧胧的,她还需要时间去整理。
  虞鲤发起呆,怔怔看着自己的身旁。
  一道鲜活生命的消失让她陷入怅惘,更多的是诧异和混乱。
  ……小虞鲤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母亲和自己在蓝星上的母亲,哼过同一首安眠曲——虞鲤早就察觉到自己穿越前的状况和这个世界的原主很像,一直认为她们是平行世界的彼此,可具体的细节会相似到这种程度吗?
  原主的记忆被他人动过,那她在蓝星上的记忆是不是真的?
  还是说,她和这个世界的原主,原本就是同一个人;那些在蓝星上的记忆,是幕后的人为了不使虞鲤怀疑记忆里大片的空白,人为植入给她的?
  虞鲤蹙眉,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抬头看见斯莱瑟的影子。
  目睹了同类的消失,他的表现十分平静,没出声也没有阻拦,像是观赏着一幕乏味的戏剧。
  虞鲤看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古堡突然强烈地震动起来,天花板开裂,卧室的贵重摆件沉闷掉落,玻璃被一股猛烈的巨力破开,尖锐的碎片飞溅。
  影子斯莱瑟瞳仁竖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虞鲤与落地窗有一段距离,他迅速来到她身边,将她拽到身后。
  与欲望无关,保护她是哪个斯莱瑟都会下意识做出的行为。
  “你的哨兵找来了,小姐。”
  斯莱瑟定定地从破碎的玻璃窗外看向下面混乱的场景,告知。
  虞鲤对他挡在身前的那丝温和情绪霎那间消失,警惕道:“你现在怎么打算?”
  “当然是按照地宫的正常剧本发展,”斯莱瑟眯眸,紧身作战服下的肌肉贲张,显现出夸张有力的战士体格,“与原身战斗,赢了就走出去,输了便彻底消失。”
  “非要战斗不可吗?”虞鲤鼻尖滴下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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