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们家?”辛禾没忍住,看了柳儿一眼。
  柳儿娇羞的用指尖绾着一缕头发:“我日后可是要嫁给阿旭哥的。”
  辛禾:“……”
  两刻钟后,辛禾的衣裙都洗完了,柳儿木盆里的衣物有大半还没下水。
  柳儿当即指使辛禾:“你来帮我洗。”
  “我想帮,但是我帮不了啊。”辛禾满脸无辜道,“这会儿差不多到用午食的时辰了,若我再不回去做饭,只怕你的阿旭哥要饿肚子了?你忍心让他饿肚子?”
  柳儿自是不忍心让白旭饿肚子的,所以她只能放辛禾走。
  而河边洗衣的妇人们这会儿也陆陆续续都洗完离开了,就只剩下柳儿一个人哭丧着脸蹲在河边了。
  走了几步的辛禾回头看见这一幕,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虽有些娇纵蛮横,但却是个好糊弄的。
  十六七岁的年纪真好啊。
  但转瞬,想到自己十六七时,成日像头一刻都不能停歇的老黄围着辛有志一家打转干活时,辛禾立刻又道:“十六七岁有什么好的,还是现在最好。”
  现在她不怕黑心的叔婶再卖掉她,也不用再成日兢兢业业的在魏明烬面前演戏。
  如今已是四月了,春闱应该已经放榜了吧。
  魏明烬那人虽然人品不行,但才学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定然会榜上有名。
  其实辛禾也盼着他能榜上有名。
  毕竟一旦魏明烬入朝为官后,他的一言行举止都会受御史们约束。魏明烬为了维持他的君子人设,定然会有所收敛的。
  而且此刻她的“死讯”想必已经传回京城了,希望那只她忍痛割爱的绞丝银镯能让魏明烬彻底死心,不要再对她穷追不舍了。
  反正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他解闷时无聊的消遣罢了。
  远远的,辛禾看见了白旭的身影,白旭似乎是出来找她的。
  辛禾顿时将魏明烬抛之脑后,脚步轻快朝白旭走去。
  而此刻的京城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节。
  春闱放榜后,有人一朝名动京城,有人名落孙山痛哭流涕。
  而魏明烬毫无意外是前者。
  之前在清源县时,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魏明烬总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如今在人才济济的春闱,他仍是稳坐第一,得陛下御笔亲封提做状元郎。
  春闱放榜后,魏明烬这个名字在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所有的高官门第,有无数帖子送至了魏府。
  但除了琼林宴之外,其他的宴请魏明烬一概婉拒了。
  奉墨和池砚为此都十分心焦。
  自从辛禾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们公子表面上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每日照旧看书习字,但一到夜里却明显不对劲儿。
  有天夜里,池砚当值时,隐隐听到卧房有响动。
  池砚闻声进去,就见他家公子披散着头发,目光空洞坐在窗边的榻上,他将刀刃压在自己的左臂上,轻轻一划,立刻便有涓涓的血珠从他的手臂上涌出来。
  可魏明烬的脸上非但没有痛色,反倒皆是沉醉之色。
  池砚当时都快吓死了。
  除了他和奉墨这个跟随魏明烬多年的人之外,无人知道,魏明烬有自伤的毛病。
  但这毛病随着魏明烬逐渐长大后,已有许多年都没再犯了。如今怎么突然就又犯了呢?
  池砚同奉墨商议了一番,但却又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都很清楚,魏明烬这样是因为辛禾。
  可如今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有心想为魏明烬分忧,但却无能为力。
  奉墨和池砚便每日提心吊胆的伺候着,只盼着待春闱放榜,魏明烬高中后能将辛禾暂且抛之脑后。
  可谁曾想,如今魏明烬如他们所愿的高中了,但除了琼林宴之外,他竟然将其他所有邀约的帖子全都婉拒了。
  要知道,越是天子脚下,人情世故这种东西越重要。
  他听说,除了他们公子之外,其他进士们如今皆在四处应酬,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呢!
  奉墨和池砚正欲劝谏时,魏明烬先一步同他们道:“我要去渔阳,明日就动身,池砚与我同行。”
  这话宛若一道惊雷,劈的奉墨和池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因辛禾逃走一事,奉墨被罚的几乎没了半条命,如今事关辛禾,他不敢再轻易开口。
  池砚便试探着道:“可是公子,您如今刚高中,眼下四处都在盯着您的一举一动,您此刻去渔阳恐有不妥。不若属下亲自去一趟。”
  池砚知道,魏明烬还是不信辛禾已死。
  “不,我亲自去。”魏明烬用指腹压在琴弦上,面无表情道,“对外就说,我是回乡祭祖。”
  魏明烬中了状元后,已被授予翰林修攥的官职。
  但魏明烬却上书奏请,提出想先回乡祭祖,再入翰林院任职,陛下应允了。
  魏明烬的目光不经意滑过窗外时,无意看见了廊下默然盛绽的牡丹。
  先前来京的路上时,辛禾读到“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来”时1,他曾允诺,待今年京城牡丹盛开时,他带她去丰园赏牡丹的。
  如今京城的牡丹开了,但辛禾却不在。
  所以他得亲自去一趟渔阳。
  要么将辛禾抓回来,要么将她的尸骨带回来。
  第54章 查到
  辛禾河边洗衣不久后,一个中年妇人就来找白旭了。
  这十里八村里只有白旭一个大夫,且他医术好诊金又收的低,附近村子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白旭看病。
  白旭原本蹲在院中侍弄药材,见有人进来,便从药圃里走出来。他一面将人往诊房带,一面问:“婶子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我今儿来啊,是为白大夫你做媒来了。”那中年妇人一脸喜色道。
  原本正在翻药草的辛禾手一顿,见白旭面色变得局促起来,辛禾忙道:“瞧我这记性,厨房里还有疙瘩汤呢,我去看看。”
  说完,辛禾就进厨房去了。
  其实疙瘩汤早就被辛禾盛出来晾着了,但辛禾怕自己在那里白旭会尴尬,情急之下就躲到这里来了。
  但干坐等也不是事儿,辛禾便开始擦起灶台来。
  白旭从前所有的心思都只在他的药草上,厨房除了做饭的灶台和他惯用一副碗筷尚且干净外,其他地方都覆着厚厚的灰尘。
  自从辛禾来厨房做饭之后,辛禾便将厨房里里外外全收拾了一遍。先前凌乱蒙尘的厨房,在她的手下变得整洁明亮起来。
  “阿禾。”蓦的,白旭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正埋头堆柴火的辛禾闻言,就见白旭站在厨房门口。
  辛禾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眸光清亮带笑:“你们这么快就说完啦?刚好疙瘩汤也凉了,我们要现在就吃饭么?”
  白旭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却只道:“现在吃吧。”
  话落,白旭走进来端了汤盆,辛禾则拿着碗筷跟着他出去。
  两人走到廊下将木桌放下,白旭将汤盆放在木桌上,辛禾拿过勺子盛饭。
  这疙瘩汤白旭从没吃过。
  是辛禾来这里之后做给他的,将面加水拌成米粒大小,再放上炒过的腌菜和地豆,吃起来滋味极好。
  白旭和辛禾各捧着一只碗,坐在廊下喝疙瘩汤。
  大黄和小白则在院中嬉笑打闹。
  吃过饭后,白旭又抢着去刷碗,辛禾也没闲着,她将那些晾晒的差不多的药草分门别类的装了起来。
  这些药草一部分会放进白旭的药柜里,另外一部分则会被白旭拿去卖了补贴家用。
  等白旭刷完碗出来时,就见辛禾已经将药草收拾好了,此刻正在扫院子。
  药草晒干后很脆,装药草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有碎渣会掉下来。
  白旭见状,便去倒了水来。
  辛禾刚扫完后,白旭便指着廊上道:“阿禾,你去喝口水歇歇吧,我来洒水。”
  “好。”辛禾也不推辞。她径自走到水缸前,将水舀在木盆里,洗了脸和手之后又折返回廊下。
  廊下的木桌上放着一碗水,辛禾喝的第一口,便尝到了蜜的甘甜。
  她来这里之后,一直喝不惯这里的水。
  但她从没同白旭说过,可白旭不知怎么看出来了,每次给她倒的水里不是放有蜜,就是放了紫苏或者藩荷。
  辛禾捧着碗,慢吞吞的喝着蜜水。
  而白旭则端着木盆,在院中走动洒水。清扫过后的院子被洒过水之后,瞬间变得洁净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旭才折返回廊下,与辛禾坐在一起喝水。
  夕阳坠下了山头,慢慢有暗色涌了上来。
  此时已是孟夏了,夜风袭来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和不知名的花香。
  沉寂了一天的田里逐渐热闹起来,蛙声虫鸣此起彼伏。
  辛禾抱膝坐在廊下,望着远处寂静而黢黑的山林,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