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魏明绚却误以为辛禾是不想再提起先前的事。
  也是,当初他娘当众掌掴她,又将此事闹大,她应当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吧。
  魏明绚的眼神黯淡下去。
  辛禾知他误会了,欲开口解释时,魏明烬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二弟。”
  辛禾倏的转头,见魏明烬过来了,便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兄长,最近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魏明绚红着眼眶,说话间就要提袍向魏明烬行大礼道谢,但却被魏明烬拦住了。
  “我父亲与二叔是亲兄弟,如今到了我们这一辈,你我二人虽不是亲兄弟,但我心中却一直将你当做亲弟弟的。你若再这般,可就是与我这个兄长生分了。”
  见魏明烬说的真切,魏明绚只得哽咽道:“多谢兄长。”
  辛禾看着这一幕,既觉得刺眼,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遂出声道:“二夫人如今可好些了?”
  “我娘最近这几日已有所好转了。”魏明绚飞快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辛禾点头:“那就好。”
  如今魏敬尧不在了,二夫人有所好转,魏明绚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姨娘今日过来就是想去探望二婶,不知可方便?”魏明烬突然开口。
  魏明绚一愣。
  先前他娘那样对辛禾,但他没想到,辛禾竟然不计前嫌还来登门探望她。
  “方便的方便的,我带你们过去。”
  但魏明绚刚转过身,就有一个仆从面前慌张过来禀:“少爷,不好了,翠姨娘自缢了。”
  “什么!!!”魏明绚脸色顿时骤变。
  翠儿和安平之间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们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早已私定了终身。后来翠儿爬上他爹的床,也不过是为了报复他娘而已。但他没想到,翠儿会突然自缢。
  魏明烬适时开口:“你先去料理这事吧,我带姨娘过去便是。”
  “好,那就有劳兄长了。”魏明绚说完,当即匆匆的跟着仆从去了。
  魏明烬带着辛禾往邹氏的院子行去,奉墨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手中抱着一个乌木盒子,他全程口观鼻鼻观心,像个傀儡人一样。
  魏明烬与辛禾走在前面,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私情。
  但前提是,这人没有听见他们此刻的对话。
  魏明烬慢悠悠走着,脸上仍挂着和煦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冷飕飕的,他目不斜视问:“怎么?心疼了?”
  辛禾:“……”
  “没有。”她只是做不到像他那样会演戏。
  即便此刻辛禾低着头,但魏明烬仍能猜到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魏明烬冷笑道:“没有你摆出这副情凄意切的模样给谁看?”
  辛禾深深觉得魏明烬的眼睛瘸了,他哪只眼睛看见她此刻情凄意切了?
  但纵然心里怒火中烧,辛禾面上却只能窝窝囊囊道:“妾没有,妾只是心虚,不敢面对二少爷。”
  “除了心虚外,还有愧疚吧?”魏明烬一语戳穿辛禾的伪装。
  辛禾顿时不说话了。
  但魏明烬却不放过她。魏明烬蓦的停下来,侧身看向辛禾。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那笑容里却泛着森森寒意:“若你觉得心虚愧疚,那你大可现在就去找二弟,同他说,因为二叔发现了你我之间的秘密,被我杀人灭口了。”
  辛禾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想将头垂下来,避开魏明烬的目光。
  但魏明烬却不肯如她所愿:“辛禾,把头抬起来。”
  纵然此刻在外面,魏明烬不会对她做什么,但辛禾听出他话中已有怒意。她不敢违背魏明烬的意思,只得将头抬起来。
  魏明烬冷冷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刀,一刀一刀破开了辛禾的皮肉,将辛禾内里的狼狈懦弱拽出来,逼着辛禾承认。
  过了片刻后,辛禾终于败下阵来,她垂眸哑声痛苦道:“我做不到。”
  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明知道,是魏明烬杀了魏敬尧,也知道魏敬尧是因何而死。
  可她涉足其中,她做不到去将真相告诉魏明绚。
  魏明烬讥讽一笑,毫不留情道:“既然做不到,那就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模样,更别五十步笑百步。”
  话落,魏明烬直接转身,丢下一句,“别杵在那里”后,就率先朝前走。
  辛禾麻木的跟在魏明烬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恨魏明烬。
  魏明烬总能一针见血的戳穿她的自我欺骗,让她看清楚,她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魏明烬冷漠虚伪,明明是杀人凶手,但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云淡风轻模样,甚至还积极帮衬料理魏敬尧的后事,让被蒙在鼓里的魏明绚对他感恩戴德。
  她虽然对魏明绚心怀愧疚,但却也没有告诉魏明绚真相,而是仍让魏明绚被蒙在鼓里,且对他们二人的到来感恩戴德。
  辛禾攥着手中的帕子,自嘲一笑。
  魏明烬说的没错,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之后一路上,两人再未说过一句话。
  直到快到邹氏的院子时,魏明烬才屈尊降贵开口:“知道今天带你来见邹氏的目的吗?”
  “妾不知,请公子明示。”辛禾垂眸,一副低眉顺眼的乖顺模样。
  平日看着辛禾这样,魏明烬会很满意。但不知怎么的,今日看见辛禾这样,魏明烬就觉得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魏明烬又强行压下心头的那团火,冷声同辛禾道:“既然不知,那就随我进去做个摆设。”
  “是。”辛禾仍乖顺答。
  魏明烬顿时被气的脸色铁青,他眸光锐利盯着辛禾,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顾及这不是他们府中,最终只得压着火气甩袖离开了。
  辛禾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大公子,辛姨娘,您二位来了。”邹氏院中的仆妇看见魏明烬,立刻上前行礼。
  先前因魏明烬要求邹氏要么下跪向辛禾道歉,要么就让辛禾打回去一事,二房上下都对魏明烬颇有微词。
  但如今魏敬尧骤然醉酒失足落水而亡,魏明绚又是个挑不起大梁的,若非魏明烬前来帮衬料理,只怕二房早就散了,是以如今二房上下全都对魏明烬感恩戴德。
  魏明烬含笑说明来意:“辛姨娘得知二叔的事,心中担心二婶,便请我带她过来看看二婶。二婶今日可好些了?”
  “瞧着比前几日似是好些了,今早少爷过来时,还认出少爷了呢!”那仆妇说着,打发了小丫头去传话,她则引着魏明烬和辛禾慢慢的走。
  魏明烬颔首:“听着确实好转了不少。二叔去得突然,对明绚打击很大,若二婶的身体能好转,对明绚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是呢!”那仆妇说完,又叹了口气念叨,“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魏家今年犯太岁,这不好的事啊一桩接一桩的来。”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上了台阶,刚行至廊下时,便有侍女撩开挡风毡帘,请他们进去。
  二房前厅哀乐连天,邹氏的院子里却落针可闻。
  因邹氏尚在病中不出去见人,所以下人便没替她穿缞衣,而是替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鬓边簪了朵白绒花。
  辛禾上次见邹氏时,邹氏虽面带病容但整个人精气神尚好。而如今的邹氏头发突然白了大半,脸颊凹陷目光呆滞,整个人坐在那里,仿佛魂已被阴差勾去,只剩了个躯体在人间。
  不管魏明烬同辛禾说什么,邹氏一概不理,只紧紧抱着手中的一件旧衣不撒手。
  邹氏的陪房在旁抹眼泪解释:“那是老爷的旧衣,是我们夫人亲手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二婶待二叔真是情深义重,可惜二叔他……”魏明烬面露哀色,适时止住话。
  恰好这时,外面有管事寻邹氏的陪房商议事情,那陪房便向魏明烬与辛禾行了一礼后,先出去了。
  她这一走,房中就只剩下邹氏和魏明烬及辛禾三人了。
  辛禾不知道魏明烬今日带她来此的目的。但先前魏明烬说了,让她只需当个摆设就好了,她便尽职尽责当个摆设。
  直到魏明烬打开了奉墨抱着的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物。
  看清那一物是什么后,辛禾脸色瞬间变了。
  但魏明烬却看也没看她,而是径自将那物递到邹氏面前:“二婶应当知道,二弟从小到大都有个习惯,他珍爱的东西上,总会刻上他的名字。”
  说到此处时,魏明烬翻过来,好方面便将匕首刀鞘上明绚那两个字让邹氏看清楚。
  即便不看这两个字,邹氏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是魏明绚的东西。
  因为这把匕首是魏明绚十五岁生辰时,她送给魏明烬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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