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今天本来没有训练任务，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但已经回归的生物钟肆无忌惮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于余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他只好坐起来，看着对面床铺已经干干净净,他就知道郑何云已经起来了。
巴黎的晨光透过纱帘,在酒店地毯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里面满是祝贺他进入半决赛的消息。
挑着回了一些人的信息，重点回了爸妈,于余的手指在屏幕上滑着。
最新一条的消息,是王远梦凌晨三点（北京时间）发来的消息：“400米预赛咋回事？半决赛要是敢输，回去请你吃十管芥末:）”
“这家伙又熬夜……”于余嘟囔着,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别鸡我，等你比赛的时候你等着的。有这么多时间，不如帮我查查意大利队那个卷毛的400自分段数据！”
正打着字，出去晨练回来的郑何云打开门，招呼道：“你醒了,去吃早饭吗？”
于余摸摸自己的肚子,立马套上了衣服。
“走走走，今天不想喝王师傅的粥了，咱们去看看巴黎的酒店早餐怎么样！”
x餐厅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于余端着餐盘刚坐下,林嘉阳就甩过来一份打印纸：“陈教练让我给你带的200自的资料，说今天没事咱俩要看完。”
“谢了。”于余往自己的牛奶加燕麦里猛倒蜂蜜,突然发现郑何云正盯着自己的手，他莫名其妙问，“干嘛？”
“糖分超标。”郑何云面无表情地抽走蜂蜜罐，“你当这是春游？”
隔壁桌的意大利选手马尔科把全程看到了眼里，笑了笑，故意大声用英语说：“小孩还在长身体呢，需要多吃糖！”
于余抓起全麦面包狠狠咬了一口，用眼神把对方瞪回去。
身高一米九有什么了不起！
等着400米决赛的时候吃我泡脚水吧！
吃过早饭之后，于余就跟林嘉阳还有郑何云去了健身房。
即使没有训练任务，他们也会做一些基础的健身，来保持自己竞赛的状态。
在健身房里，他还遇到了弗洛伊。不过弗洛伊身边全部都是美国队的选手，于余也没凑过去说话。
倒是弗洛伊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凑过来。
“等着在决赛跟你见面，这回谁输了要请客啊！”弗洛伊用他的中国话说道。
听到弗洛伊说中文，旁边的林嘉阳和郑何云都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
让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于余和弗洛伊挺熟悉地拍了拍肩膀，笑着回复。
“明白！开心果的冰激凌！”
“你俩认识？”
等弗洛伊走远后，林嘉阳和郑何云同时转头盯着于余，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林嘉阳率先发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
于余挠了挠头，突然意识到这两位还不知道他跟弗洛伊认识。
于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前几年在老家认识的，他也去海边玩来着。”
于余把菲尔德的存在隐去了，要是知道菲尔德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引路人”，估计这俩人得追着他问一天。
只有学了游泳才知道，菲尔德在这个圈子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他中文这么好？”郑何云挑眉。
“其实也就那么几句……确实挺好的。”于余想到自己的英语水平，话锋转了个弯儿，“不过他特别爱吃开心果冰淇淋，每次比赛结束都要买两个才行。”
林嘉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们私下比过？”
“比过两次，一胜一负。”一提到这个，于余的眼睛亮了起来，“他200自的后程爆发特别厉害。弗洛伊真的很厉害。”
林嘉阳想起自己预赛时候的体会，深深看了于余一眼。
自己的队友竟然赢过这么厉害的人吗？
看来他真的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旁边的郑何云突然插话：“所以你刚才故意提开心果冰淇淋……”
“没错！”于余狡黠地眨眨眼，“决赛前让他惦记着这个，说不定能分散点注意力。”
说完，他自己倒先咽了口口水。
郑何云简直无力吐槽：明明就是你也想吃！
*
回到酒店房间，三人摊开陈教练留下的资料。林嘉阳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上，首先就是弗洛伊的资料。
弗洛伊的排名最靠前，并且他是唯一一个跟他们三个人项目都重合的选手。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他调出一段弗洛伊最近的比赛视频。
“看这里，”他暂停画面，指着屏幕上弗洛伊入水的角度，“他的右手入水总是比左手偏外5度左右。”
四百米半决赛会碰到弗洛伊的郑何云凑近观察：“这意味着他在右侧呼吸时会损失0.1秒的速度。”
于余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模仿着弗洛伊的动作：“所以如果我能在决赛时把他逼到右侧呼吸的节奏……”
“……就能打乱他的技术习惯。”林嘉阳接话，嘴角微微上扬。
三人相视一笑，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阴谋得逞般的氛围。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逐帧研究的弗洛伊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难道是刚才维生素冰棍吃多了，凉到了？
一直到中午午休的时间，陈教练才有时间回来盯着他们几个没有比赛的家伙进行战术训练。
主要是针对预赛时候的失误，让他们紧紧自己的皮。
训练池边，陈教练拿着秒表冷笑：“现在知道边道难受了？昨天该冲刺的时候怎么冲不起来？！”
于余戴着阻力手环完成转身训练，每次触壁都像在撞一堵透明的墙。林嘉阳在隔壁泳道模拟卢卡斯的节奏，故意溅起大片水花干扰他。
“幼稚！”于余抹了把脸，突然一个潜泳从水下抓住林嘉阳的脚踝。两人在水里扭成一团，还把旁边观战的郑何云也拖下水，直到陈教练的哨声刺破天际。
闹着闹着，突然，于余露出水面的脸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诶呀，我的腿怎么又开始疼了！”
听到这句话，岸上的陈教练脸色一变。
也不管训练了，马上就带着人赶到队医那里。
队医室的床单冰凉刺骨。于余龇牙咧嘴地躺着，看着医生往他小腿上贴电极片。“生长痛加上比赛后的乳酸堆积，”医生叹气，“半决赛前每天来做30分钟理疗。没事，可以调整过来。”
郑何云靠在门边突然开口：“他昨晚偷吃巧克力被我发现。”
“那是王远梦寄来的慰问品！比完赛补充点糖分怎么了！”于余没想到郑何云在这时候揭他老底，立刻大声反驳。
他一定是在报复他们把他拖下水！
“没收。”陈教练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伴随着塑料袋的窸窣声，“除非你想在决赛抽筋。”
于余瞬间蔫下来。
*
训练结束后，于余提议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巴黎的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沿着塞纳河畔慢慢走着。
“说真的，”郑何云突然开口，“我从没想过能站在世青赛的赛场上。”
他看着塞纳河畔的景色，这里的一切都对于他来说是崭新的。
林嘉阳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游泳。”
于余看着河面上闪烁的波光，轻声说：“但现在我们在这里了。”
一阵沉默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灯光突然亮起，将夜空点缀得璀璨夺目。
三个人走累了，于余溜到酒店附近的便利店买水。货架前突然出现个金发身影——德国队的卢卡斯正拿着能量棒皱眉看成分表。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你，”卢卡斯用蹩脚英语指着他，“200米，第四泳道。”
“你的中文名怎么读？”卢卡斯问。
于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要是林嘉阳或者郑何云在便利店里，他们绝对一眼就会看出于余没憋好屁。
“海、神、大、人~”于余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卢卡斯念道。
卢卡斯严肃着张脸，用着及其别扭地口音学道：“海参大银。”
“什么海参！海神！”于余攥着水跳脚。
卢卡斯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们决赛见，海参。”
于余眯起眼睛，已经懒得反驳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外国人。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碰了碰对方的能量棒：“决赛见。”
回酒店的路上，他给王远梦发消息：“那个德国人居然喝无糖饮料！变态！”
很快，王远梦回复：“？？？你半决赛前在干什么？？？”
于余没有解释，只是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明天，200米半决赛；后天，400米半决赛。世界正在等待他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