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云浮只觉满心荒凉:“尔等以仙者自居,自诩高风亮节,不齿凡人争权夺利,蔑视凡人不择手段,嘲讽凡人为了一点灵气自相残杀,可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又与你们瞧不起的那些凡人有何区别?!九天禁神阵……哈哈哈,好!好得很!”
堂堂龙神,曜天长子,曾为六界之主,一朝战败,却被自己的兄弟和臣下用父亲所创阵法压在小小的镜湖之中,昼夜不息地抽取他的神力为天界所用。
难怪他不愿她留下来,难怪他会将神力尽数予她,可若是她没有找来呢?
十年,百年,千年?珑渊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多久?就因为想要帮助凡间重开仙路,就活该被如此对待吗?
珑渊,李如琢……
此时此刻,云浮彻底理解了珑渊的做法,读懂了他内心深处的痛楚。
天界独占天地之灵气太久,容不得旁人分一杯羹,养出了一群养尊处优又自私凉薄的神仙,天界之下,四界生灵皆为蝼蚁,为天界所奴役,受天界所驱使,甚至要以自身修为供养天界,而无论哪一界胆敢触犯天界利益,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不该是这样的,六界本该平等,没有哪一界活该被压迫,凡间的悲剧,无关人性,而是公平,珑渊只是想给人界一个公平。
云浮仰天长叹,神情哀寂,与珑渊如出一辙:“天界人界,神仙凡人,本无区别啊……”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浮低头,神情是超脱世俗的漠然,她刺破食指,将神血滴入被自己毁了一半的九天禁神阵中,捏诀画阵将符咒补齐,一脚将昏死过去的九霄踢入阵中,然后催动阵法。
透着血气的金红符文光芒大盛,九霄的仙气源源不断地被蛮横地抽离,化作缕缕金色流光,顺着符文的轨迹奔腾流转,云浮抬起掌心,五指微张,任由那磅礴的仙气涌入体内,每一道流光没入,她周身的神力便暴涨一分,衣袂无风自动,在数万天兵天将眼前翻飞。
“啊啊啊啊——”
九霄是被疼醒的,体内流淌的仙气被生生剥离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他挣扎着要爬出阵法,却被云浮用神力牢牢困在其中。
“疼吗?”云浮冷漠地注视着惊恐万状的九霄,眼神无怨无怒,仿佛在看一个与她毫无相干的人,“我不过是用你们对待珑渊方式对待你们而已。”
此时此刻,堂堂雷神的桀骜和尊严都不复存在,九霄眼睁睁地看着体内仙气流逝而无能为力,不需要太久,他就会被阵法抽干仙气,沦为一个凡人都不如的废物,“不要……求你……”
云浮轻声叹息,声音呢喃低柔:“太迟了,用抽取上神神力的阵法来抽取你的仙气,抬举你了……”
话音一落,云浮加紧催动阵法,九天禁神阵加快运转,金光暴涨,不到一炷香时间,九霄仙尊数千年修为便被吸收殆尽。
“呃啊......”
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尊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他双目空洞地大睁着,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发出嘶哑喘息,曾经仙气缭绕的身躯,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云浮转身,漠然望向周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天兵,她刚吞噬了一位上仙的法力,却脸色惨白,双目赤红,犹如魔界爬出来的妖魔。
有反应快的天兵回过神来掉头就跑,其他天兵瞬间明白了什么,争先恐后地施法想要逃回天庭,场面顺势乱作一团。
云浮双手结印,在镜湖之上罩下结界,将企图逃逸的天兵尽数挡了回来。
她需要法力,很多很多法力。
云浮飞掠至上空,凝星剑寒芒暴涨,剑锋过处,余下五座白塔轰然倾塌,碎石崩裂间,露出藏于塔底的,见不得光的猩红咒阵,神力如潮水般涌出,将七个阵法强行糅合,在天穹之下交织成遮天蔽日的血色罗网,笼罩在数万天兵的头顶。
七个阵法是由天界的神仙共同设下,只为能够源源不断抽取珑渊神力,如今这些阵法,最终却用在了天庭诸仙之上。
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看着骤然变得诡异的天穹,反应快的上仙神将慌忙跪下求饶,祈求能够唤起云浮的仁慈放他们一马。
“求上神*饶命!”
“是我等不自量力冒犯上神,还请上神开恩饶了我等这一次……”
“求上神绕过我等……”
封闭的结界内,咒阵的威胁下,加之九霄仙尊瘫软的身躯还在眼前,没有神仙再敢冒犯此时已经有些不正常的云浮,数万天兵见平日目中无人的上仙神将都下跪求饶,无人再敢站着,哗啦啦跪倒一片。
云浮不为所动,催动九天禁神阵的法诀,她再熟悉不过,当初在人间便险些载在此阵中,若不是珑渊显出原形,恐怕还破不了禁制。
猩红的符文开始在天空中运转流动,犹如嗜血的毒蛇侵蚀着阵中每一个人的心神。
嗡——
九天禁神阵完全开启,那一瞬间,数不清的仙气法力从在场所有上仙神将身上抽离,一个个金色的漩涡萦绕在他们头顶,无视他们遭受的苦痛折磨,冷酷地剥夺着修行数千年的法力。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有神仙想破釜沉舟攻破结界却无济于事,只能被困在由他们亲手制成的牢笼中生不如死。
其余那些修为低下的天兵早就被下破了胆,呆呆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在天庭横行了数千年的神仙,一个个转眼就变成没有一丝修为的废人,而他们的修为则全部的被云浮吸收殆尽,一点不剩。
就在诸天兵以为下一个终于轮到自己的时候,云浮双掌合力轰然一击,由她会聚的禁神阵由她打破,结界也随之打开。
云浮孑然立于数万天兵之中,神情空洞冷寂:“走吧,不知者无罪,我不动你们。”
起初众天兵还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动,害怕这是什么陷阱,一部分天兵按耐不住连忙腾云逃走,云浮也无动于衷,其余天兵才相信云浮真的放过了他们,慌不择路的逃回了天庭。
风云散尽,镜湖又恢复了平静,清澈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银光,云浮回眸望去,一眼便可望进湖底的泥沙,却依旧不见珑渊踪影。
她不再歇斯底里的寻找自己的爱人,只对着湖底笑了笑,秋水般的眸底涌动着无尽的悲伤,似有千言万语,却最后只汇成一句:“等我回来。”
——
压在云城天际整整一日的乌云如来时一般消散的突然,等了一天暴雨的云城百姓却等来艳阳高照。
一个摊贩不由奇道:“你说这天,都寻思着要下雨,我遮雨的油布都拿出来了,等了一天,这会儿又不下了!”
一客人道:“谁说不是,今日很多人本打算进山采药,结果一看天黑沉沉的,以为要下雨,都不敢去了,这会儿又晴了,奇哉怪哉……”
“山地小城嘛,天气反常也不奇怪。”
凡间云城并未将这日的反常当回事,天庭却已经闹翻了天,前往凡间围剿云浮的五万天兵天将,包括九霄仙尊在内,有十二位上仙,五位神将,十位副将,尽数被云浮用九天禁神阵抽走了法力,侥幸逃回来的都是没有品秩,又对禁神阵一事一无所知的天兵。
几个天兵战战兢兢跪在太微宫大殿,正前方最高处端坐的是天帝玄璟,大殿下方仙官排成数列,皆袖手而立,头颅高昂,只泄出一点高傲的目光斜晲着他们。
一个稍微镇定些的天兵哆嗦着将镜湖发生的始末和盘托出后,两旁的神仙顿时不安地骚动起来。
“云浮竟然成为了上神?这不怎么可能?”
“该不会是尔等不敌,惨败云浮剑下,故意编出来的说辞?”
“应该不是,前些时日凡间镜湖忽生异象却很快就消失,天鉴官报上来时只以为是……有些异动,故而并未放在心上。”
几个天兵忙道:“属下等绝不敢有半句需言,云浮……云浮上仙确实成为了上神,也确实抽走了几位仙君的法力,如今几位仙君法力尽失,无法回到天上,还在云城一带养伤,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玄璟虽然只是十二三岁少年模样,却容貌俊俏,气度沉稳威严,听完天兵的禀报,镇定道:“亓星和天枢再率天兵前往凡间将受伤的仙官带回,云浮既已成神,尔等皆不是她对手,如果遇到尽量避其锋芒,另,即刻派人前往魔界请父神母神前来共商追捕云浮一事。”
短短数语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诸仙也勉强镇定下来,只是如果那几位上仙和神将真的被云浮抽走了法力,事情恐怕会十分棘手。
天帝离开后,一个藏蓝色袍子的仙官问相熟的同僚:“此次围剿云浮,当初一同设下九天禁神阵的几位上仙都去了?”
另一穿苍黄色锦袍的仙官摇头叹气:“要说此事,也是天庭做得不地道,当时那位正在气头上,九霄和几位上仙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就连陛下和月神殿下都劝不住,才有了今日之祸……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只是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