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从医院回来的梁瑾,领了一本医院的健康知识分享小册子,被迫上网学习了很多。
  只是梁瑾确实很难忘记,自己是怎么扶着腰跪在浴室冰冷的瓷砖上,是怎么弄到一半就脱力躺在浴缸里睡着,在半夜被冻醒,然后疲惫不堪地爬回房间的床上。
  可是如果不是梁瑾的母亲突然发作,梁瑾可能会和绝大多数的男人一样,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然后去追求她,幸运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结婚生子,不幸运的话就继续孑然一人。
  在此之前,梁瑾从来没有了解过同性之前是怎么磨合的,有哪些注意事项。
  梁瑾以为,和陆淮聿频繁的性/生活,足够多的次数已经麻木了他的感官,一次次的撕裂让他的容忍度一点点扩大,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被撕裂,习惯被不那么温柔的对待,因为他可以理解陆淮聿,买来的东西用坏了也没有人会苛责的。
  但是梁瑾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苦,身体很痛,心脏更痛,而陆淮聿天真而残忍的问题比任何一次都要让他感到绝望。
  梁瑾开始后悔,后悔当初答应母亲出卖自己,后悔当时母亲来接他的时候,他真的跟着母亲走了,后悔没能在小时候早点发现爸爸身体有问题,最后,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呼吸声变得沉重,梁瑾慢慢冷静下来,小口的抽气,吸气,反复几次,情绪变得平稳。
  陆淮聿的大手覆在梁瑾的小腹上,源源不断地给他传递热度:“你知道的,昨天不是故意不戴。”
  “你看到了,东西不够了,对不对?”
  陆淮聿张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刚哭完,脸上留下可怜的泪痕,眼尾发红,哆哆嗦嗦的,梁瑾吸了吸鼻子,说:
  “算了。”
  毕竟像陆淮聿这样的人,要和别人感同身受是很难的。
  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
  再加上他们之间地位悬殊太过巨大,是一道永远都越不过去的鸿沟。
  他们又不是正常渠道认识的,更不是谈恋爱,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有些委屈之所以被迫承受,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梁瑾是个很开明的人,他觉得换成自己坐在陆淮聿这样的高位,长久以往,高傲是难免的事情。
  他从没奢望过能得到对方的一点理解,也不觉得陆淮聿会对自己的痛苦和无奈产生任何一点微小的共鸣。
  可以的话,他只想忍完最后的几个月,然后安静地离开。
  第20章 20
  梁瑾的大半张脸都被陆淮聿捧在掌心里,拇指依偎着眼下的肌肤,接住梁瑾落下来的泪,陆淮聿抱着他的手臂用了一些力度,让梁瑾只能靠着他。
  陆淮聿低头看他,前所未有地觉得梁瑾很可怜,然后破天荒的,很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只是梁瑾听没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哭累了,梁瑾的呼吸声慢慢平静下来,身体也不再抖动,终于往正常的方向开始发展。
  陆淮聿不再轻易乱动,因为他一动,就会扯到梁瑾的身体,而梁瑾,即使已经睡着了,还会下意识皱眉,没有别的办法,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陆淮聿只好就这样一直抱着梁瑾。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陆淮聿低着头,盯着梁瑾的脸看了很久。
  直到梁瑾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怀里的人身体开始发烫。
  陆淮聿附到梁瑾耳边,低声唤他的名字,没反应,只好握着他肩膀晃了两下,把人叫醒,趁梁瑾稍微有些意识,抱着他坐起来,故技重施,哄着他喝了一粒退烧药。
  “好了”,陆淮聿扶着他慢慢躺回到床上,然后用指腹揉平梁瑾紧蹙的眉心,又说了:“没事了。”
  梁瑾翻了个身,不想正面对着陆淮聿,侧着脑袋,因为发烧,眼睛又酸又涩,生理性难受地开始流泪,依旧是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枕头湿了一大片的话,也许陆淮聿也不会发现。
  梁瑾的眼泪好像流不完,要和大海连起手来,要把整艘游轮给淹没。
  哭久了,眼皮都烫。
  陆淮聿沉默地用指尖去摸他的眼皮,轻拍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老练,叹道:“睡吧。”
  只是陆淮聿没想到,梁瑾睡着之后,会不自觉地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往自己的怀里挨,明明发着烧,呼吸还是热,额头也仍然烫,却还是执着地向热源靠近,也不怕灼伤了自己。
  如同受伤的小兽。
  陆淮聿的手被握住了。
  梁瑾侧躺着,脸贴在他身前,一只手握着陆淮聿的手指不放,闭着眼睛,乖得离谱,嘴唇微张,吐出的气息带着热意,烘得陆淮聿心尖发颤。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淮聿轻轻地用手背去贴梁瑾的前额,热度减退了许多。
  他松了口气。
  梁瑾的病来势汹汹,但去的也快。
  想到自己费了不少功夫喂梁瑾吃药,搂着,哄着他睡,最后还听到这个不省人事的人,窝在自己身前,迷迷糊糊地问:
  “陆淮聿,你对每一个情人都这样吗?”
  没有。
  只有你。
  陆淮聿低垂着眼,盯着梁瑾,有些出神。
  ——
  游轮比预计时间早了两天靠岸,梁瑾知道的时候,陆淮聿正冷着脸打领带,说公司临时有事。
  梁瑾以为他是因为计划被打乱,所以看起来心情不好,也就不放在心上。
  这也正常,毕竟是为了给陆淮聿庆祝生日才特地安排的行程,寿星本人有事要走,大家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下船的时候,梁瑾又碰见了陆安可。
  她看见梁瑾也很高兴,脸蛋红扑扑像苹果,可爱的像童话里的小公主,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冲过来抱住梁瑾的腿,仰头眼巴巴地问怎么昨天一天都没看见他。
  梁瑾弯腰把她拉起来站直,很耐心地回答她:“因为哥哥晕船,安可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呢!我昨天想去找哥哥玩,舅舅说刚把你哄睡着,不让我进去。”
  ......
  这是能和小孩说的吗?
  陆安可看向梁瑾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梁瑾怀里,眼神格外认真,奶声奶气:“哥哥,请你吃糖。”
  小嘴咧开,像个小大人,反过来摸摸梁瑾柔软的头发,安慰他:“每次安可生病,吃完这个病就好啦!”
  小孩子不能多吃糖,蛀牙不说还容易上火。
  陆安可生病不愿意吃药,家里的佣人就会拿糖吊着她,等病好之后,才会大方让她一次吃上几颗,次数多了,小姑娘还以为是吃糖把病吃好的。
  梁瑾露出这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很轻松就笑出声来。
  小姑娘扭扭捏捏靠近他,声音甜甜,小声说:“哥哥,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像琥珀一样漂亮,安可好喜欢。”
  她伸手揪出一缕自己的头发,说:“你看,安可的头发,颜色和哥哥的眼睛一样!”
  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梁瑾想了想,温声告诉她:“等安可长大,也可以拥有各种颜色的眼睛。”
  陆安可听了,眼睛瞪得很大,说:“真的吗——”,下一秒,陆淮聿从梁瑾身后跟上来,表情冷淡,喊了一声陆安可的名字。
  陆安可从小就是被家里宠大的,唯一害怕的只有冷着脸的陆淮聿,登时后退两步,站直,喊舅舅好。
  陆淮聿上前两步,弯腰捞起蹲着的梁瑾,低头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眼珠滴溜溜转的外甥女:“你妈妈在找你。”
  陆安可抱着头,说完蛋了完蛋了,急忙和梁瑾说哥哥再见,小跑两步又折返回来,说舅舅再见,这才彻底跑没影了。
  陆淮聿看她跑出一小段距离,才伸手揽过梁瑾的腰,把他带到车上去。
  “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还和陆安可在港口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很可爱,我挺喜欢她的。”
  陆淮聿张了张嘴,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抿着嘴,唇线平直。
  坐到车上,梁瑾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很虚弱的样子。
  司机开得很稳,车速并不快,陆淮聿坐在后排处理文件,车内没有人说话,出奇的安静。
  从下车到进入陆宅,两人也没有对话,梁瑾回到房间,没有洗漱,连窗帘也顾不得拉上,脱了外衣外裤就拉开被子,闭着眼躺了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其实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梁瑾就很少做梦,当然,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严谨,可能只是梁瑾很少能在醒来后完整地回忆起整个梦境来。
  梦里的女人面孔很模糊,只是梁瑾在醒来后依然能够确认、确信,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梁序堂就是在梁瑾十二岁那年去世的。梁瑾的母亲在花光梁序堂留下的遗产后,开始物色可以攀附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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