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这粥是阮含珍的饭食,若她吃下,那么此刻死的就是她了。
有人居然能在诏狱下毒,谋害戴罪证人,还当着贵妃娘娘的面事发,这令罗鸣惶恐不已。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请罪。
“娘娘,是臣办事不力。”
但姜云冉却对他摆手,抬眸看向阮含珍,难得温言道:“阮含珍,你恨我,难道就不恨他?”
阮含珍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死去多时的灰鼠身上,没有回神。
“你现在还替对方隐瞒,说到底,根本就不是因为想要让对方谋害我,你是害怕对方谋害你父亲和弟弟,对吗?”
“对方的势力一定比阮家大,大到你自己都忌惮的地步。”
姜云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寂静的牢房中回荡。
“你以为,自己被判死罪,闭口不言,就能保下阮家?”
“你错了。”
“那碗含有剧毒的粥食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你已经犯了死罪,再无生还可能,对方还是迫不及待,这就要杀人灭口。”
“阮含珍,你以为,他们还能放过阮家吗?”
这一连串的话语,把阮含珍打击得面色苍白。
姜云冉其实也隐隐猜出阮含珍为何隐瞒,她意志坚定,抵死不从,姜云冉也不愿浪费时间。
熟料峰回路转。
还要感谢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就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没有放过。
阮含珍呆愣在原地。
方才的狠厉和癫狂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败涂地的颓丧。
母亲死后,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因为她不爱她,所以她也不必为她的死伤心。
可是根本不行。
午夜梦回,她还是会偷偷落泪。
她只能把伤心化为怨恨,全部投射到姜云冉身上。
灰鼠死得那样凄惨,让阮含珍毛骨悚然。
她慢慢回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云冉。
“我若是告诉你实情,你能让她下来陪我吗?”
第143章 现在,怕死了?
从诏狱出来,姜云冉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阳光灿灿,照得人睁不开眼。
可即便如此,只要是人,也都会喜欢着金灿灿的阳光。
罗鸣面色苍白,眼神躲闪,满心皆是忐忑。
姜云冉淡淡道:“此事本宫会如实禀报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处置,那是之后的事情,为今之计,你要查清那一碗毒粥因何而来。”
“另外,务必保阮庶人的安全,”姜云冉睨了罗鸣一眼,“她的确犯有重罪,但她可以问罪死刑,却不能被人莫名毒死,你可明白?”
罗鸣冷汗涔涔。
他膝盖一软,就那样跪倒在地,不顾四周其他仪鸾卫的目光。
“是,微臣谨遵贵妃娘娘口谕。”
回去的路上,姜云冉神情平静。
倒是青黛和红袖两人不停交换眼神,都对阮庶人所言之事感到惊愕。
姜云冉见她们这般模样,不由道:“此事须陛下定夺。”
青黛犹豫片刻,还是道:“何苦呢?”
姜云冉摇了摇头。
此刻天光灿灿,温暖的阳光倾斜而下,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明明是这样温暖的暮春,但这长信宫,却仿佛依旧还停留在去年的风雪交加中。
人心之贪,人心之恶,无人能揣摩清楚。
姜云冉不是她,无法替她回答,她说:“或许,需要当面问一问了。”
她这一趟没有回听雪宫,而是直接去了乾元宫。
此刻景华琰已经下了早朝,相比之前数日的忙碌,他今日显得宽泛许多。
刚午歇起来,他已经在知不足斋处置政事,姜云冉刚一踏入浩然轩,就听到里面传来梅有义的声音。
不是她对梅有义多熟悉,而是梅有义此人跟梅贤妃说话一直都是一个腔调。
自持身份的轻言细语,似乎十分温文有礼,可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很舒适。
他们的态度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仿佛只有高门出身才配活着。
景华琰一早就交代过,姜云冉是可以随意进出浩然轩的。
不过她一贯守礼,从不会好奇偷听,因此此刻一听到知不足斋的声音,立即后退半步。
“许久没喂锦鲤了。”
姜云冉含笑着说道。
小柳公公便从善如流伺候她去流光池边散步。
不多时,知不足斋房门打开,几位朝臣踏步而出。
流光池就在知不足斋正门之前,此刻所有槅门都被打开,贵妃娘娘姝丽华贵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贵妃娘娘万安。”
朝臣们脚步微顿,立即躬身行礼。
姜云冉把手中的食盒交还给小柳公公,含笑道:“几位大人无需多礼。”
等众人离去,姜云冉的目光在梅有义高大俊雅的背影上停了一刻。
待她收回目光,一下子就撞进景华琰的眉眼中。
姜云冉笑了一下:“陛下忙完了?”
景华琰从知不足斋出来,见她今日这般盛装打扮,还有些惊讶。
“今日这是什么事?”
姜云冉只说:“去了一趟诏狱。”
两人之间无需解释,姜云冉简单一句,景华琰自能听懂。
他立即便明白过来,颔首道:“都叫你好好休息,却还要操劳,身体可好些了?”
“臣妾心里有数,陛下放心便是,昨夜只是没有睡好,小憩一上午已经恢复精神。”
雪燕此刻捧着一件素色的罩衫过来,伺候姜云冉换下水红色的石榴裙,又把头上的凤簪换下,姜云冉这才觉得轻松不少。
“凤簪漂亮,却有些沉重。”
姜云冉笑着回到贵妃榻上,陪着景华琰落座。
贤妃刚小产,她这边就奢华打扮,的确有些不妥。
姜云冉一贯很是谨慎,决计不会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出问题。
等她老老实实坐在身侧,景华琰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试过温度正常,景华琰才彻底安心。
“你直接过来,诏狱可是有了审问结果?”
两人不用多沟通,倒是心有灵犀。
姜云冉浅浅笑了一下,她看着景华琰,却问:“方才梅阁老可说了什么?”
毕竟,无论怎么看梅氏都是苦主。
这个问题却让景华琰微微挑了一下剑眉。
姜云冉平日从来不主动询问知不足斋中的事情,即便景华琰给了她这份权利,她也从来都没有滥用过。
一般谈论起政事,都是景华琰主动提及,两人才会议论,多余废话都不会有。
今日会忽然问起梅有义,自然不同寻常。
帝妃二人四目相对,都看明白了彼此眼眸中的深意。
景华琰呼了口气,他的面色忽然沉寂下来,眉眼中皆是冷意。
“他让朕务必严惩真凶,给贤妃一个公道。”
姜云冉颔首,道:“既然如此,就给贤妃娘娘一个公道吧。”
绯烟宫中,此刻气氛十分低迷。
宫人们行色匆匆,皆不敢交头接耳,偶尔有差事需要沟通,才会小声说上两句。
每个人面上都氤氲笼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至于在不安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甚明白。
同外人面前平和温柔的模样不同,贤妃在绯烟宫一贯凌厉严肃,宫人们从来不敢造次。
如今绯烟宫又出了这种事,众人自然都是心惊胆战,就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此刻绯烟宫偏殿内,白院正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边种咕嘟冒着热气的药炉。
相比前两日,他此刻显得越发苍老和疲惫,一张脸满是颓唐,没有半分太医院院正的仪范。
眼尾深刻的褶皱昭示着他的年岁,眼眸中的恍惚暴露出内心深处的不安。
因贤妃小产又昏迷,他不便离去,只能守在偏殿里,一身官服都有些脏污。
熬药的有一名小宫女并一名大宫女,那名大宫女就是当日迎接姜云冉等人的如练。
她这几日完全没有休息过,此刻面色灰败,眼底一片青黑,却强撑着不敢睡去。
偏殿里很安静,只有药壶咕嘟声音。
“如练,”忽然,澄江姑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药好了吗?”
如练吓得一个激灵。
她忙站起身,身影晃了晃,撑着边上的方桌才稳住身形。
澄江踏入偏殿,先见过白院正,就去看如练。
见她这般面色,不由蹙了蹙眉头。
“你若是身体不支,早些去安置,”澄江道,“别回头娘娘瞧见,还要操心你。”
听到她提起贤妃,如练低下头,道:“熬完这一壶药,奴婢就去休息。”
此时白院正却忽然开口:“娘娘可醒了?”
澄江满脸忧虑,她道:“醒了。”
“不过……”
说到这里,澄江唉声叹气:“不过娘娘还是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