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眼尾一抹弧度,犹如凤尾,闪亮着动人的光华。
  好似随时都能在月光中起舞。
  “陛下不信任我吗?”
  姜云冉握着他的手,轻轻在手心里捏了一下。
  景华琰骨节分明,因常年握笔,手指上有着清晰的笔茧。
  握在手心里,总觉得是那么安心。
  这双手,守护着大楚万里山河。
  三餐四季,衣食住行,百姓们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在这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之中。
  “不,”景华琰叹了口气,他回握姜云冉的手,淡淡道,“朕只是怕你不信任朕。”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
  她忽然松开了景华琰的手。
  手掌垂落,在腿侧砸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景华琰的心也随着这个动作下沉。
  然而下一刻,那双温柔的手,就伸到他眼前,慢慢捧住了他坚毅的俊脸。
  “陛下,你应该相信你自己。”
  景华琰垂眸看着他,一瞬不瞬,挪开分毫都觉得浪费。
  姜云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温柔的吻。
  “你要相信,你是非常好的人,”姜云冉温柔的声音合着晚风,落在景华琰心尖,“我多么聪明的人啊,肯定不会放过的。”
  ————
  三月春暖,柳亸莺娇,杏雨梨云。
  正午午后,金乌高悬,阳光落在赤金琉璃瓦上,映衬的天光辉煌。
  朱红宫墙巍峨肃立,在碧蓝苍穹之下尤其鲜艳。
  一阵暖风席卷而来,吹动翻飞裙摆。
  到了春日,宫人们都换上了粉白的宫装,头上戴着桃杏绒花,显得年轻俊俏,春意盎然。
  小宫女们欢笑走过,脸颊上是动人的梨涡。
  今日是周宜妃的生辰。
  虽母家败落,却因着大皇子,周宜妃依然能高居妃位,随着身体逐渐康复,周宜妃越发活跃,这些时日多在宫中行走。
  因此周宜妃的生辰,自是办得热闹。
  她一早就吩咐御膳房,要在御花园举办宴席,款待姐妹赏景,一起欢度生辰。
  周宜妃可谓大方,不仅自己宫中的宫人都得了厚赏,就连御花园帮忙的扫洗宫人都给了赏赐,这一下,原本都很惧怕周宜妃的宫人们,立即对她赞赏有加。
  宫人们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手里的银子最实惠。
  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阮宝林同苏宝林一起往御花园去时,就听宫女们叽叽喳喳,称赞周宜妃的大方。
  苏宝林沉默不语,阮宝林则嗤笑一声:“之前训斥他们的事情都忘了,现在不过得了三瓜俩枣就高兴成这样,眼皮子太浅。”
  经过上次寿康宫闹事那一遭,阮宝林的气势越发弱了。
  她虽然是苦主,可太过心急,闹那一场也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可把姜昭仪得罪狠了,宫人们心里都门清。
  姜昭仪不动手,只是因为人家大度,可不是真的同她没有过节。
  况且,如今姜昭仪可谓是如日中天,而阮宝林呢?
  她根本没必要同阮宝林置气,反而还脏了手。
  阮宝林家中不仅犯了重罪,父亲也降了职,原本幺弟还争气,今年若是能科举,怕是能光荣登科。
  奈何事与愿违。
  哪怕陛下宽宥,阮含栋也要三载后才能科举,时间一久,谁还记得他少年俊才?
  三年能发生许多事,现在的天才,到了三年后就不好说了。
  而她自己无恩无宠,虽是宝林娘娘,却不过空有份位,一点好处都无。
  如今在长春宫,主事的可是苏宝林。
  她原来如何瞧不上苏宝林,如今还要仰人鼻息,日子越发难过。
  这样熬着,忍着,让她越发乖张,尖酸刻薄的本性暴露无遗。
  宫人们当面不敢说,背地里都说现在的阮宝林比徐德妃和周宜妃当年加起来,都要讨人嫌。
  她也不过只能折腾无权无势的小宫女,让人不齿。
  论说现在宫里谁最不讨喜,一定是阮宝林。
  因此她这样贬低宫人们,宫人们心里厌恶,却不敢开口,只能闭嘴躲开。
  苏宝林听到这话,有些为难。
  她只能低声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以和为贵。”
  阮宝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里不屑,嘴上却说:“姐姐也是好性子,人家看咱们两个份位低,就故意磋磨,如今长春宫的日子可不好过。”
  诚然,她还是惠嫔的时候,长春宫风光无限,可风光每两日就落到今日下场,也是因为她恶毒,做错了事被罚。
  对于苏宝林来说,可是无妄之灾。
  然而这话里话外,如今长春宫日子不好过,阮宝林竟是要怪苏宝林性子好。
  苏宝林垂下眼眸,安静了许久都没说话。
  倒是素雪出来打圆场:“娘娘,如今可是多亏了苏娘娘,咱们才不至于药食无依,苏娘娘待娘娘的好,平日里娘娘总是念叨呢。”
  自从凡霜欺上瞒下,贪墨下狱之后,阮含珍宫中唯素雪一人独大。
  她照顾阮含珍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甚至表面上唯她马首是瞻,比之以前邢姑姑在时还要忠心。
  或许是因为她的忠心,或许是无人可以依靠,现在阮含珍最听素雪的话。
  并非事事听从素雪安排,而是素雪出来劝说的时候,她不会发怒训斥。
  这已经好过其他宫人了。
  果然,此刻素雪一开口,阮宝林脸上的戾气慢慢消散,她叹了口气,努力缓和了语气。
  “都是我连累了姐姐。”
  她喜怒不定,苏宝林轻易不招惹她,现如今见她低头道歉,也不再纠结:“无碍,都是自家姐妹,一两句玩笑不打紧的。”
  依旧十分大度。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就绕过了螽斯门,一路往西一长街以北行去。
  天暖气清,惠风和畅。
  温柔的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苏宝林才感叹:“听闻大皇子已经康复,还是宜妃娘娘命好,那样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以后都是柳暗花明了。”
  她顿了顿,道:“妹妹也能好起来的。”
  她都给了台阶,阮宝林自然要顺驴下坡,她勉强笑了一声,说:“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若说以后长春宫,还得看姐姐,若是姐姐能得皇嗣,咱们就有了指望。”
  说起这事,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今陛下谁人都不看,唯独捧着姜昭仪,日夜相对,犹如寻常夫妻一般。
  景华琰贵为天子,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他喜欢谁,就一心只爱宠谁,宫里无人敢多言。
  也就前朝的言官们偶尔说上两句酸话,倒也无伤大雅,基本没什么用处。
  尤其姜云冉本是寻常民女,一无显赫家世,二不嚣张跋扈,三管理六宫事得心应手,公允慈和,甚至偶尔景华琰发脾气,她还能劝一劝,让许多朝臣都松了口气。
  这样一位宠妃,历朝历代怕是都要供起来,因何要反对驳斥?
  因此两三次谏言之后,言官们也没了说辞,不敢多言语。
  论说缺点,唯有膝下无子,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姜云冉入宫日浅,倒也不用那般着急,若是以后还是如此,不仅言官,怕是近臣和宗亲都要奏议了。
  没有面圣的机会,又何谈皇嗣?
  苏宝林不知心中如何想,嘴上却说:“如今日子也挺好的。”
  可实在不好。
  阮宝林见她无动于衷,心里埋怨她懦弱无能,依旧劝说:“姐姐这般品貌,若是能入圣心,以后必然飞黄腾达,稳坐妃位。”
  “如何就要放弃呢?”
  苏宝林低下头,没有说话。
  “再说,她就是霸占陛下又如何?”阮宝林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还不是膝下空空,至今也没得一儿半女,还好意思……”
  “阮宝林。”
  苏宝林柔声开口,打断了阮含珍的胡言乱语。
  “前面御花园就到了,”苏宝林说,“今日是喜日,合该高兴才是。”
  阮含珍噤声。
  她叹了口气:“我都听姐姐的。”
  说着,她低下头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冷然。
  今日的御花园格外热闹。
  不仅花木缤纷喧闹,还有宫装丽人行走其间,翠叶层叠,桃红柳绿,小桥流水,犹如仙府之国。
  姜云冉到的时候不早不晚。
  作为主人的周宜妃和景明宣已经到了,另外梅贤妃、慕容昭仪与冯采女都已经到了。
  韩才人没来,说是今日腹痛,来不了了。
  除此之外,奶嬷嬷抱着大公主,也已经在坐。
  姜云冉一出现,周宜妃就淡淡开口:“姜昭仪都赏光,真是给本宫面子。”
  这话颇为挑衅。
  慕容昭仪挑了挑眉,梅贤妃倒是满脸紧张。
  姜云冉淡笑道:“今日姐姐生辰,妹妹自然要来道贺,顺便蹭一杯桃花酿,尝一尝姐姐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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