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娘娘的意思是?”
  阮惠嫔心中嫌恶她眼皮子浅,脸上却有些哀容,她凑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姜云冉的表情慢慢变了。
  她先是有些惊讶,之后又有些犹豫,最终却好似下定了决心,坚定看向阮惠嫔。
  这一幕,被前方回眸凝望的景华琰全部看在眼中。
  他并未多言,也没有吩咐梁三泰,只是回过头来,继续看着眼前这一出热闹大戏。
  锣鼓喧天,彩绸招展,气象万千。
  戏曲昂扬,水袖飞舞,随着伶人从天而降,折子戏即将转入最激动人心的压轴。
  姜云冉最终还是站起身,道:“我同你去。”
  阮惠嫔似乎松了口气,她跟着一起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竹林轩。
  不知不觉间,风雪停了。
  宫人们勤勉清扫,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并无积雪,只是尚且有些雪化后的水痕,有些湿滑。
  阮惠嫔扶着素雪的手,还温柔提醒:“妹妹小心一些。”
  姜云冉颔首,方才的沉郁不见了,此刻眼底只剩冰冷。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一片竹林,便瞧见了前方的桃花坞。
  桃花坞造型别致,犹如一朵盛开的梅花,在竹林一侧亭亭玉立。
  在桃花坞之前,姜云冉忽然挺住脚步。
  “惠嫔姐姐,”她声音冷清,“你方才说打听到了银坠的消息,可否现在就告知与我?”
  阮惠嫔见桃花坞近在咫尺,并不算太远,她便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姜云冉。
  四目相对,阮惠嫔轻笑一声:“妹妹真是好人,这般关心银坠。”
  姜云冉道:“毕竟曾经相识一场,再说卫姐姐那般忧愁,若能知晓告诉与她,说不得病情好转,也算是一桩善缘。”
  阮惠嫔喟叹一声。
  “难怪呢……”
  难怪廖夫人言之凿凿,只要告诉姜云冉这一条线索,姜云冉就一定会上钩。
  这小贱人,都入宫了,还搞这一套广结善缘。
  仿佛这长信宫中,只她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即便她想结善缘,怕也不一定能成事,她也不想一想,这长信宫中,哪里还有友情可言?
  单纯得让人发笑。
  这样想着,阮惠嫔也就这样笑了起来。
  “此事算是秘密,不便让旁人知晓。”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在青黛面上流连。
  姜云冉尚未开口,青黛却面露犹豫:“娘娘,不可啊。”
  “怎么不可?”素雪上前一步,对青黛笑道,“娘娘们说要紧事,咱们就去边上略等片刻,这是皇宫大内,出不了事的。”
  青黛:“可是。”
  姜云冉淡淡道:“去吧。”
  青黛咬紧牙关,最后还是福了福,不情不愿跟着素雪离开。
  等两人一走,阮惠嫔看向姜云冉的目光便陡然一变。
  “姜云冉,你还是这么愚蠢。”
  对于她前后不一定态度,姜云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蹙起眉头。
  “你骗我?”
  阮惠嫔笑着点点头,她手腕一转,一根木棒就出现在手中。
  她在手心里拍了几下木棒,抬眸看向姜云冉的时候,满眼都是恶意。
  “骗的就是你。”
  “你究竟要做什么?”姜云冉往后退了两步,但身后的竹林挡住了她的去路,此刻她才意识到,阮惠嫔为何会特地选择桃花坞。
  这里地形复杂,又有竹林遮挡,天然便有庇护。
  而且阮惠嫔非常聪明,两人一到桃花坞,她就调换了位置,此刻她就站在唯一的小径出口,正恶毒地笑着。
  “我要做什么?”
  阮含珍挑眉冷笑:“我要你死。”
  姜云冉呼了口气,她也冷笑一声:“众人都瞧见咱们是一起从竹林轩离开的,若是我在此处出事,你说第一个会怀疑的是谁?”
  阮含珍此刻志得意满。
  “我既然敢做,自然就已经找好了退路。”
  阮含珍动了动手腕,感受了一下手中木棍的力度,她上前一步,高高举起了手。
  “废话自不必多说,我更喜欢看你痛苦死去的样子。”
  她满面笑容,愉快到了极点,本来清秀可人的面容狰狞扭曲,比恶鬼还要可怖。
  可早有准备的姜云冉却丝毫不害怕。
  姜云冉此刻满脸讥讽,手中的银针早已准备妥当,只要狠狠刺入阮含珍的手臂,就能立即让她倒地不起。
  阮含珍却犹自不知。
  她的脸依旧兴奋狰狞:“姜云冉,你死……”
  话音戛然而止。
  咚的一声,阮含珍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瞬间,世界静止。
  似乎就连风都停了,高耸苍翠的翠竹也不再摇曳,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水墨描摹的画卷,印刻了这一刻的时间。
  阮含珍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她正张着嘴,眼睛突兀地瞪着。
  好似在惊愕为何她忽然就动弹不得。
  “啊,啊。”
  残破的声音响起,怪异又刺耳。
  阮含珍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努力自救。
  姜云冉默默收起了手中的银针,她面露惊慌,看向阮含珍背后的熟悉身影。
  “啧。”
  那人飞快扬起手,在阮含珍背后又点了两下。
  阮含珍倏然瘫软倒地,闭目昏厥过去。
  “解决了。”
  慕容昭仪看向姜云冉:“你怎么这般单纯,被她三言两语就骗了出来?还好我瞧见了你们的动向,不放心出来看了一眼。”
  “否则,你岂不是要被她害了?
  姜云冉:“……”
  姜云冉低头擦了擦眼角:“多谢姐姐。”
  第104章 朕倒要看看,谁敢在宫中装神弄鬼。
  慕容昭仪的出现是个意外。
  之前因卫美人之事,慕容昭仪同姜云冉也开始交好,她为人耿直洒脱,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看中一个人,就真心把她当成朋友,从不藏私。
  因此,这些时日来,三人经常一起相伴,也算成为了这皇宫之中难得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话自不必多说。
  后来银坠失踪,卫美人的身体急转直下,姜云冉数次出入望月宫,慕容昭仪都未多加询问。
  姜云冉知晓她聪慧敏锐,一定猜到了些许真相,只不想让卫美人留有遗憾,才保持缄默。
  而今日她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切。
  慕容昭仪蹙眉看着姜云冉,见她似乎并不那么惊慌,便瞬间福至心灵。
  “你早有准备。”
  她呼了口气,却又摇着头苦笑一声。
  “难怪你敢跟她出来,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姜云冉却握住了慕容昭仪的手。
  为了保护姜云冉,她一直在竹林外蹲守,一双手都有些冰冷。
  姜云冉则是因为服药的缘故,手心温热,默默温暖慕容昭仪身上的冷意。
  慕容昭仪的好意,姜云冉自然知晓,也不会拒绝。
  真情难寻,热血不易,若还不知珍惜,她与阮忠良这等薄情寡义之辈又有何异?
  “姐姐为保护我特地跟来,已经超出寻常情分,我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但今日事,我与她都不想让姐姐卷入其中,这才没有坦诚相告,还望姐姐宽宥。”
  听到她提及卫美人,慕容昭仪的神情多了几分惆怅。
  她是草原上的苍鹰,总是高昂着头颅,呼啸着振翅而飞。
  而此刻,苍鹰折翼,也会哀鸣流泪。
  “我舍不得她。”
  姜云冉握了一下她的手,道:“姐姐,事情紧急,不便多言,我先处置了她,之后再同姐姐解释。”
  慕容昭仪问她:“你们可会有事?”
  她问的是你们,姜云冉心中一痛,无法回答,只能道:“姐姐放心。”
  慕容昭仪盯着她的眸子,最终叹了口气*:“我去外面等你。”
  不过一刻左右,慕容昭仪就同姜美人有说有笑回到了竹林轩。
  坐在前面的皇帝陛下好似在看戏,但他的心神早就分了一分,放在了姜云冉身上。
  此刻见她回来,竟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错觉。
  倏然,景华琰自嘲似的冷笑一声。
  皇贵太妃坐在他另一侧,听到这声音,不由看向他:“皇帝?”
  景华琰顿了顿,指着前面的戏说:“太妃你看,这戏多精彩。”
  皇贵太妃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道:“贵妃有心了,今日的戏很好看。”
  景华琰冷冷勾了勾唇角。
  “是啊,真好看。”
  一阵冷风吹来,前方的白纱帐迎风飞舞,金乌忽然钻出云层,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入大地,落在洁白的冰镜之上。
  细碎的光芒在冰面上流光溢彩,冰上飞舞的伶人脚踩祥云,犹如在天宫漫步。
  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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