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阮宝林气得浑身发抖,她面色苍白,显然也被这不伦不类的故事吓着,心里又气又怕,情绪再度濒临失控。
“胡言乱语!”
邢姑姑适时上前:“姜采女,您怎可说这阴阳故事,故意恐吓上位宫妃,也是大不敬。”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
“哎呀,我不知道呀,”姜云冉叹了口气,“我没读过书,不知道这故事不能讲,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一下姐姐们,可莫要犯了禁。”
“只讲了不出,后面的不找和不哭,我还没讲呢。”
姜云冉叹了口气:“既然不能说,便不说了,两位姐姐务必要小心谨慎呀。”
邢姑姑冷冷睨着她,知道她是故意在这里刺激阮宝林,就想让阮宝林发怒,若是真伤了她,罚了她,这么多乾元殿的宫人瞧着,她又好向皇帝撒娇卖乖了。
真是个贱人。
也就是这等卑贱出身的破落户,才这般没脸没皮,毫不在意脸面和尊严。
听到她不说了,苏宝林甚至迟疑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
阮宝林抬眸看向苏宝林,只道:“没什么好听的。”
她看都不看姜云冉,手指攥得发白。
佯装毫不在乎。
“宫里不可能有这种规矩,天威浩荡,祖宗庇佑,如何会有阴邪之物在宫中游荡?此事断不可信。”
苏宝林面色稍霁。
“妹妹说的是,”苏宝林哆嗦着嘴唇,勉强笑了一下,“是我太胆小了。”
阮宝林依旧看着姜云冉,神情慢慢淡然下来。
“不,不是你胆小,是有些人心肠歹毒,只吃杯茶就要这样作恶吓人,早晚自食恶果。”
姜云冉微笑吃茶,表情都不变。
阮宝林冷哼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直接站起身来。
“茶叶也吃了,故事也听了,”她道,“我们走吧。”
“好,好的。”
苏宝林急忙放下茶盏,跟着站起身来。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满脸懵懂:“哎呀,姐姐们这就要走了?可惜了,故事还没讲完呢。”
此时,阮宝林才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攻守逆转:“咱们不熟,也并非亲近之人,以后莫要唤我们姐姐,可当不起。”
姜云冉便起身,这会儿又乖巧得很。
“恭送苏娘娘,阮娘娘,娘娘们慢走。”
阮宝林拂袖而去,苏宝林小碎步跟上。
两人一路前行,飞快略过回廊,朱红的廊柱在她们身后静立,一如过去百年。
在离开内宫最后一刻,阮含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丹若殿侍奉的宫女雪燕拎着食盒,快步往春风亭行去。
那贱人慵懒靠在石桌上,身后的青黛正在给她捏肩。
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姜云冉依旧坐在阳光之中,周身都是仙景。
在乾元宫都这般悠闲自在,怎不让人生厌呢?
走这一趟,见了那贱人,让阮宝林心中的怒意直线攀升。
却无法化解。
因为唯一能化解那怒气的人,已经被她折磨死了。
再找一个吧,再找一个。
之前的太孱弱,不经用,这次她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好好发泄一番。
阮宝林沉着脸,脚步飞快,似乎把姜云冉当成了脚下的澄浆砖,只要用力就能踩得粉碎。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哎呀”一声惊呼。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就用力搭在了阮宝林的肩膀上。
“啊!”
阮宝林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叫出声,往边上闪躲。
她脚下一滑,往边上一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娘娘!”
邢姑姑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撑住阮宝林,把她整个人托在怀里。
“娘娘,无事吧?”
她额头瞬间冒了汗。
这个姿势正巧让阮宝林看到了身后的情形,原是苏宝林没有走稳,想要借着她的肩膀稳住身形。
结果她这一躲闪,苏宝林就一下子栽倒在地,坐在那面色惨白。
“苏姐姐,”阮宝林挣扎着起身,“你无事吧。”
苏宝林坐在地上,白着脸摇头:“无事,无事。”
她想要扶着桐舟的手起身,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低头看了看自己扭伤的脚踝,苏宝林苦笑一声,抬头看向阮宝林。
“妹妹,你先回去吧,另外有劳邢姑姑,帮我叫个软轿过来。”
阮宝林此时倒是难得显出几分沉稳。
“我如何能走?便在此处陪你,桐舟年轻,脚程快,你快去一趟尚宫局,邢姑姑,你来侍奉苏姐姐。”
等安顿好苏宝林,阮宝林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姐姐,走路怎么这般不小心?”
苏宝林苦笑一声。
“我害怕。”
阮宝林无奈摇头:“她是吓唬人的,你听她的就错了。”
“不是,不是……”
苏宝林抬起眼眸,看向阮宝林。
“我听到了,哭声,哭声就在长春宫。”
阮宝林蹙起眉头:“什么?”
苏宝林看着她,神情有些呆滞,眼中都是惊惧。
“最近我日日都能听到哭声,不知道何处来,不知道是谁再哭,”她忽然握住了阮宝林的手腕,“前几日,是不是殁了一个小宫女?”
第59章 吓唬人玩,高兴了?【三更】
姜云冉自然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情,她悠哉赏景,一边读书一边吃蜜桃,开心得很。
一晃神,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分。
桑榆暮影,晚霞赤红,火烧云连城一片,趴在琉璃瓦上俯视繁忙的长信宫。
晚膳时分,是整个长信宫最忙碌的时刻。
宫人们来来回回,取饭提水,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忙碌,可大家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忙完最后这个时辰,就能回去安置了。
下差总是快乐的。
自从两位宝林娘娘离开,小柳公公就退下去了,只留雪燕在她身边侍奉。
姜云冉读了会儿书,就同雪燕闲话家常。
说的主要是织绣局的事情。
“你也是织绣局出身?倒是巧了,我也是呢。”
姜云冉笑容和善,她有些怀念:“织绣局的白尚服的确和蔼可亲,要不是她,我也不能成为宫廷绣娘。”
最终能被遴选入宫,还是要白尚服点头。
雪燕有些羞赧:“奴婢如何能同小主比?小主曾经在哪位姑姑手下当差?”
要是别人,雪燕肯定不敢问,但姜云冉大方又随和,毫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她也就大胆问一句。
姜云冉说:“甄姑姑。”
“是甄姑姑啊,”雪燕道,“小主运气真好。”
姜云冉笑容越发灿烂。
她回忆起重新入宫之后的种种事端,语气都有怀念:“不光甄姑姑,红袖、莺歌还有织造局的绣娘前辈们,都是好人。”
“我的确运气很好。”
红袖和莺歌,雪燕并不认识,但甄姑姑显然是认识的。
“甄姑姑作为绣娘早年入宫,一直在织造局当差,后来五年到了,她也不想出宫,就留在宫中做织绣宫人。”
“如今想起来,似乎已经有二十几年光景了。”
甄姑姑瞧着三十几许的年岁,原来这么早就入宫了,如此看来,她于针线上颇有天分。
“我还没见过甄姑姑的手艺呢。”
雪燕眨了一下眼睛,她凑到姜云冉身边,小声说:“甄姑姑入宫时才十五,听闻已经能做出双面苏绣团扇,一面猫儿,一面牡丹,精妙绝伦。”
“那时候恭肃皇后还在世,非常喜欢甄姑姑的手艺,赏赐了很多回。”
姜云冉心中一动。
恭肃皇后于景华琰四岁上便薨逝了,掐指算来,已经过去二十载。
也就是说,甄姑姑见过恭肃皇后,是在宫中侍奉超过二十年的老人了。
姜云冉不动声色问:“你怎么知晓得这样清楚?”
雪燕就道:“奴婢一入宫就分到了织造局,分给了墨姑姑,墨姑姑同甄姑姑相熟,这些都是墨姑姑告诉奴婢的。”
姜云冉仔细回忆了一番,说:“我怎么没见过墨姑姑?”
雪燕倒是叹了口气。
“奴婢十三岁时如入,当时墨姑姑还在织造局,后来墨姑姑求了白尚服,把奴婢送进乾元宫,在夏晴姑姑手底下侍奉,自己则年老告病,去了皇庄养老。”
姜云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若是以后有机会,你想念墨姑姑,我同夏晴姑姑说情,让你去皇庄看望墨姑姑。”
皇庄就在京郊,来回不过一日,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话,雪燕可不是白说的。
为的就是姜云冉最后这一句,两人都心照不宣。
宫中这些娘娘们,没有一个愿意同雪燕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