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门之外的堂屋里,低低的话语声似有若无的飘进来。
“这样……”
“若是这边再有这个图样……”
“……学嫂,我觉得若是这样,或更好……”
“嗯,也可,那就先做两个样子,再看如何?”
“……”
只听着声音,就好像能看到外面两个人促膝而谈。
原还以为刘子瑜胆小怯懦,白日里众多同窗相围,只敢偷偷递上条子,不想计算一途倒也有意外之喜。
陆静渊看着桌上的字,还是放下笔,出了屋子。
外面的堂屋里,苏棠和刘子瑜在纸上指指点点。
李清田端着茶水点心在一旁瞧着。
听到动静,苏棠和刘子瑜几乎同时抬头。
“夫君。”苏棠扬起笑脸儿。
刘子瑜打了个颤:“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去了。”
“学嫂,学兄,告辞。”
完全不由苏棠开口的撒丫子就撤。
苏棠只来得及唤
:“等一下,天太黑了。”
“不黑,亮的很。”此话飘过来的时候,刘子瑜人已经到了院门口。
苏棠抬头看了看外头模糊的上弦月。
哪里亮?
“拿个灯笼。”李清田追上去。
匆匆忙忙,好似只是转眼,当苏棠站到院门口的时候,刘子瑜已经快见不到人影了。
苏棠缓缓转头看向陆静渊。
陆静渊看了她一眼:“明儿还要上课。”
“累了,歇息。”
转身就要走。
“夫君。”苏棠几步追上,笑容可掬,“今日夫君可是帮了妾身大忙,有刘二郎如此筹算高手在,咱们的账房先生就有了。”
陆静渊看她。
到底想说什么?
苏棠脸上的笑容更盛:“夫君可见书堂院中可还有什么人才学博广?”
“夫君也知道即便是县试中了,也要州试,省试,虽书学堂中才学济济者不尽其数,可未必都能过了试,而不论如何求学,最终也难逃柴米油盐,若是夫君能书学堂中的同窗一份活计,也是周全了同学之谊……”
“我觉得——”陆静渊缓缓开口。
苏棠扬眉浅笑,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陆静渊神色认真:“你要我读书,莫不是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苏棠惊愕:“绝无可能!”
陆静渊点着头,大步走了。
哎,这小夫君怎么——
苏棠腹诽方起,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清田满眼通红的看着她,好似下一刻就能流出泪来。
苏棠一怔,连忙拉着李清田去了李清田的屋子。
房门一关,苏棠正要开口,只听着李清田声音哽噎:“奴记得一个月前,小娘子发烧的时候说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祖父,会叫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伤心难过,当时奴只念着小娘子醒过来就好,不论要奴做什么,奴都愿意,好在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总算是醒了过来。”
“后来小娘子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奴以为小娘子不想回去,只想做个寻常妇人,奴是小娘子的人,不管小娘子做什么,奴都听小娘子的。”
“适才小郎君的话点醒了奴,奴才知道小娘子从没有忘,小娘子还是一心想要回去的。”
苏棠额角抖动,轻声:“何以见得?”
“他们敢对小娘子动手,定然不知道藏着什么坏心思,这些时日京里也没消息传来,想来太傅老爷已经把她认作了小娘子,小娘子若是回去,怕是连太傅老爷的门都进不去,所以小娘子才要挣钱。”
“卖出麻辣烫的方子,小娘子相交了里长,现在连县令都听小娘子的;小娘子要小郎君入学堂,就能认识更多的学子,正如刘学子一般;小娘子大费周章要小郎君拜师方夫子,方夫子虽不在朝堂,可方家世代簪缨,必能相助小娘子,这样小娘子就能回京了。”
“小娘子做了这么多,奴还浑然不知,奴真的好傻,好傻……”
***
夜色深深。
苏棠躺在床上,眼前回转过的还是李清田强压着哽咽低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的情形。
嘶——
真是,她都没想这么多。
因为系统,她才开摊子,因为想少麻烦,她才找里长,而要小夫君上学,就是求一个“稳”。
那天晚上小郎君突然说了那么多,必然不是小郎君自己想说,而是那位方夫子敲打。
子欲养而亲不在。
家族亲眷。
她那个年头不太重视的,这年头可是重如泰山。
原身不在了,可她终归是占了原身。
万一假贵女真的是冲着太傅去的,她总不能连最后一面也叫原身看不到,哪怕能近距离的听听声响也好。
所以她才想着尽快的做大做强。
退一万步,只要她做起来,就可以自立族谱,哪里需要做点什么还要问家族亲长。
谁还敢说什么?
可哪儿想他们联想力也太丰富了……
第59章 相助
书堂院内。
日上正高。
浓浓的饭菜香弥漫在书堂院内外。
有些麻,有些辣,还有些即便只是深深吸上一口,哪怕早先已经吃过了饭菜,可还想再吃上几口的垂涎。
“三日了,已经三日了。”
“虽说龙须面没有那么细,刀削面也没有劲道,可真的好香啊~”
“听闻是好吃食招的那十个伙计所做。”
“不管谁做出来的,便宜,咱们书堂院的面比赵家酒楼的便宜半数呢。”
“以后天天这么吃才好呢~”
“……”
书堂院内的学子们窃窃私语,而后远远的看到走过来的身影纷纷的或行礼或招呼。
“学兄好。”
“静渊兄。”
“……”
陆静渊神色淡淡,只微微颔首回应,众学子也都习以为常。
即便是碰上书堂院夫子,这陆静渊也是这副模样。
随行一旁的张宏生啧啧:“静渊的娘子真是周到,招着人耽误着生意,还不忘接济咱们书院,我可是问过了,咱们书院买这刀削面龙须面的价钱跟赵家的酒楼一样。”
姜博文看了眼张宏生,道:“那位赵大官人可是不肯吃亏的主儿,虽说静渊拜方夫子为师,也只是一家之事,而如今整个书院都因着静渊吃到了往日里鲜少吃到的佳肴,当是静渊之功了。”
拿着书跟在后面的刘子瑜偷偷的瞧了眼陆静渊,没说话。
张宏生扭头瞥过去:“子瑜这几日怎么鲜少说话?”
“子瑜这几日可是比你精进学业。”姜博文道。
闻言,张宏文不由挠头:“是啊,我都要奇怪子瑜是不是想要过了县试直冲州试了。”
“我我没有,我过了县试就好。”刘子瑜举着手中书信誓旦旦。
“啧,这倒是逼得我也得努力几分了。”张宏文径直去了自己座位读书。
刘子瑜见状,也小跑的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陆静渊正要迈步入书堂,姜博文拉了拉他,示意寻个地儿说话。
两人到了竹林之侧,周遭若有人经过必是一眼既见,也不虞旁人听到什么。
姜博文道:“今日宏生有一言告知于我,事关静渊,我难辨真假,无以自决,然想到静渊乃坦荡君子,师承方夫子,自是稳重,方决定告知静渊。”
陆静渊道:“请博文兄坦言。”
姜博文道:“弘文说昨儿在后面的林子里背书,日头正上暖熏熏的就睡着了,隐约的听着有人小声的说话,好似听到了‘好吃食’三个字,当然也可能是听错了,不过当时他多瞧了眼,那边说话的人正是文昭兄。”
“我以为文昭兄翩然君子,也是商户出身,留意一些也是寻常,只是静渊夫人贤淑端庄,大方良善,不论是小儿还是耆老都是赞赏有加,咱们书院的夫子更不曾言半句不是,我方告知静渊,还望静渊转告尊夫人,顺遂安好。”
陆静渊肃声:“多谢姜兄。”
姜博文忙道:“算不得谢,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人经过,正是黄文昭。
黄文昭也瞧见了姜博文和陆静渊。
“姜兄,静渊同窗。”黄文昭温声浅笑。
“文昭兄。”
姜博文言罢,看向旁边的陆静渊。
“同窗。”陆静渊神色清淡,只是周身已然阴凉。
黄文昭愣了一瞬,失笑离开。
只是转身背对陆静渊的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徒留冷然不屑。
后面姜博文只觉得自己身上冷汗频出。
明明一个在笑,一个向来的清淡啊。
怎么感觉好像要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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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打起来了。”
听着李清田传进来的消息,苏棠不可置信:“谁这么大的胆子?”
“说是临县的,听说平安镇有个挣钱的法子,还有招工,就过来了,咱们这边招工早就结束了,又和里长好话歹话的说了好阵子,里长就是不松口,就非要找小娘子,结果赵德他们早就在外头安排了人,把他们揍了一顿。”李清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