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终于回过神来,老彭眉头紧锁,嘴唇弧度下拉,挺起胸脯,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什么人啊,这是干啥子?当街绑架?”
程迩挑着唇角捏着边缘抽出证件夹,侧身弯着腰,和老彭的高度保持水平,摊开向他展示,嗓音温和:“办案需要,麻烦您配合我们调查。”
老刘简直目瞪口呆,不知道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儿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警察。
他吞咽了下口水,不清楚目前的情况,也不清楚朋友犯了什么事儿,反正包摊的事儿肯定飞了,他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案子!“老彭嗓音瞬间尖锐起来,脸颊涨红,光秃秃的额头暴起青筋,两条眯缝眼瞪得滚圆,“我彭穗丰干这行多少年了,诚信第一,不欺骗买家也不恶意溢价,你们查没查清楚啊就乱抓人!信不信我把你们这群警察都给告了!”
“彭老板,您自个儿不清楚吗?”程迩耷拉着眼皮,眼尾上挑,透着薄霜般的冰冷,语气带着些许嘲讽,“上个月11号,和这位先生的那笔交易,你不会忘了吧。”
余寂时抱臂站在他斜前方,紧盯着他的表情,敏锐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不过到底是半百的人,情绪掩盖得很好,脸上只有愤怒与茫然。
“你们在说什么!就因为这个抓我?”老彭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忍烦躁,“我一个月大大小小多少买卖,哪一天出了什么物件我怎么记得清!你们怎么能问都不问二话不说就抓人!”
他情绪激动,嘴张张合合,身体摇晃的幅度逐渐加剧,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如此浮夸,余寂时全都看在眼里,是不是演的心里门儿清。
程迩眯了眯眼睛,拖着声调,语气漫不经心的,却隐约透着几分威严:“您也说诚信第一,有些东西您既然敢卖,就该担起一切后果,懂吗?”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能卖?你们告诉我什么东西不能卖?”
老彭不断拔高声调,颇有几分虚张声势,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程迩余光扫了眼周围渐渐靠近围观的人,似乎也失了耐心,摆了摆手说道:“回局里再说。”
老彭被许琅押着,绕着大棚区的边缘往出口走,怨毒的眼神仿佛利刃,狠狠地剜了眼跟在后面的周潮。
周潮知道自己被老彭记恨上了,抬手将脸上的口罩按得更服帖,紧接着就低下头,根本不敢和老彭对视。
平白无故惹上这种事,他整日里寝食难安,帮警察指认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如果被老彭盯上,简直是得不偿失。
特案组运气属实是不错,到嵘山市后去古玩市场第一趟就撞见了骨笛的卖家,真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局。
回程时柏绎和小关明显都更加兴奋,案子刚开个头,就已经在讨论结案后聚餐吃什么了。
聊着聊着又想到现在是晌午,小关摸摸肚子,滔滔不绝地说道:“回局里不知道吃点啥,食堂的饭真的清汤寡水……说起美食,嵘山还真没啥特色,市局附近有家泡馍很对味,再远些的老街有家包子馆和面馆也好吃,可惜没有外卖服务!”
两人都对美食,简直是一拍即合,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简直把天南海北的美食都聊了个遍。
副驾驶半开着窗,余寂时微微侧着身,阵阵清凉的风抚过脸颊,额前的碎发被掀起、吹弯,露出光洁的额头。
风吹得他分外清醒,脑海中复盘着在古玩市场的始终,不知想到什么,他指腹摩挲下掌心,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时遐想万分。
绿灯变红,随着车速渐渐减慢直至于停下,思绪回笼,余寂时余光瞥向另一侧,偶然发觉,对方竟也看着自己。
“偷看我?”程迩的语气染上了笑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声调。
耳尖一点点染上霞色,余寂时稳了稳呼吸,再度望向他,和他四目相对。
目光缠绵在一起,暧昧丛生,他慌忙收回目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轻声开口:“程队,你不觉得你今天……很过分吗?”
话音刚落下他就后悔了,话分明是谴责,但此情此景,竟更像是亲昵的嗔怪。
程迩似乎愣了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眸底的笑意潮水般汹涌扩散,须臾,佯装无辜道:“过分?你是说哪一个举动、哪一句话过分?”
当然是……
程迩分明就是明知故问,故意捉弄,想看他被撩拨得面红耳赤,余寂时却无可奈何,薄唇微动,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就算和程迩单独相处他都无法直接开口,更何况后座还有人。
不过后座的两人显然沉浸在对美食的探讨中不能自拔,并没有注意到前座两人之间诡异的磁场。
汽车被重新驱动,程迩最后朝身侧看了一眼,见他已经撇过头去,耳尖的颜色更红了,红得像石榴籽。
喉结翻滚,唇角溢出一抹轻笑,程迩眉梢挑起,仍旧不知悔改地狡辩:“不能全是我在演吧,让你有点参与感嘛。”
余寂时沉默。
那他是不是还要说句谢谢?
身旁人没有声响,程迩又自顾自地、一本正经地找补:“这么说不也正好把他关注点引偏了吗,他本来还提防着咱,但后面都没再怀疑咱俩的身份。”
这么讲倒是有点道理,但胡扯的成分居多,余寂时完全没办法被说服。
不过既然程迩装糊涂,他也自然不会点明,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思绪又被拉回到案件上。
这个老彭的状态,明显是清楚他们提的是什么事,可是能在古玩市场混出头的人,大概不是个好糊弄的。
老彭本人就是凶手的概率有,但极小,这骨笛多半还经过别人的手,不知道中转过几次,顺着这条线追究到底,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这个案子大抵是一场硬战。
第132章
抵达市局刚刚过了饭点,章队不见人影,但办公室桌上巨大的保温桶里盛满了盒饭,保温桶的保温效果很好,揭开盒饭的塑料盖,饭菜还腾腾冒着热气。
钟怀林从保温桶里轻轻松松拿了一摞,给同事们分下去,见程迩已经开始催柏绎干活,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先吃饭吧,别让孩子饿着。”
柏绎鼻腔溢出一声轻哼,瞄了身旁的程迩一眼,埋怨似地开口:“真是没见过程队这么不懂得体恤同事的队长。”
程迩觑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鼻腔溢出一抹嗤笑,懒得搭话。
碎发下的额头被午间阳光一晒,感觉暖洋洋的。饭菜香弥漫四散,困意渐浓,他敛了敛眉,离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余寂时安安静静吃饭,听着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大多都是关于案子的事情,他们到嵘山市立刻奔古玩市场去了,都还没来得及重温案件的卷宗材料。
他对案件细节的了解并不多,从同事们聊天的字里行间推测出了一些,不过脑海中并没有形成一个具体的链条,有空还是得看材料梳理一下。
很快大家就陆陆续续吃完饭,收拾桌面上的塑料盒、一次性筷子,往垃圾桶里扔,钟怀林耐心地等柏绎吃完第二份,才把垃圾袋打结拎出去。
柏绎的目光一刻不移地紧盯着电脑屏幕,表情严肃,右手忙忙碌碌操作着什么,左手则扯了张餐巾纸擦嘴,同时微微侧过头听小关传递的信息。
大家都默契地安静下来没有打扰,柏绎也是效率很高,很快便停下操作鼠标的动作,拍了拍身旁的打印机。
打印机嗡嗡作响,洁白的纸张一张又一张被吞下,他肩膀舒展,躺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简单概括道:“这个彭老板大名儿彭穗丰,四十七岁,崇州省嵘山市浮县人,高中肄业,起初做零售买卖,后面就一直做古玩生意,前些年辗转各地,主要在潮东、呈安、茂宁那一片儿,后来也渐渐做出了头。大约三年前彭穗丰回嵘山市定居,履历倒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记录。”
余寂时接过程迩递过来的纸质资料,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这个人的状况。
古玩行业是有大赚一笔的机会的,彭穗丰从二十岁出头就入了行,干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实现了财富自由。
余寂时微微蹙眉,忽然觉得疑惑,左思右想都没能想通,于是抬眸看向程迩,准备询问他的想法。
倒是在同事们讨论时,柏绎率先问出了口:“五年前的碎尸案大概率和彭穗丰关联不大,案发时他人远在茂宁,相隔百来公里。不过他也不像是对此毫不知情……等等!这根本没道理呀,彭穗丰到底知不知道这把骨笛的来头,他怎么敢轻易把它投入市场?”
如果将这把骨笛掩埋在厚重的泥土中,或烈火焚烧、用化学物质浸泡销毁,恐怕五年前碎尸案受害人不翼而飞的腿骨永远都不会重现于世,悬案也不会重查,凶手也许这辈子都能安逸地、逍遥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