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他干裂的嘴唇隐隐约约渗出血迹来,轻微颤动着,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视线游移看到周围的人,又歇了心思,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男人,神色复杂,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他,只是淡淡暼了他一样,见他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看,恶狠狠看向他,露出一个极其凶狠的表情
其他人此时也注意到两个人的表情变化和眼神交流,神色微微变了。
这两人的对视,无声地暴露着什么。
那男人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异常,连忙继续向前走,而孙兆迎着周围警察的凝视,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转瞬即逝,紧接着便继续低下头,将脸埋进敞开的领口里。
梁方叙抬眸和程迩对视,得到对方眼神暗示,便对身后两名民警道:“先把孙兆带到留置室里吧。”
那两名民警也是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并未多问,得了指示便带着孙兆继续往前走。
余寂时深深望了望孙兆的背影,又看向已经被带进拐角处的那名男子,和程迩对上目光,一时间眸光晦暗。
孙兆和这个男人认识,而且极大概率是相互认识的。
第110章
那名嫌疑人被带走,孙兆也被带走,走廊上只剩下四人。
空荡荡的走廊一片沉寂,透窗吹来的晚风吹得人头脑愈发清醒,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着,一时间也读不懂对方的情绪。
程迩缓缓移动目光,最终看向梁方叙,盯着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询问:“你们这边的嫌疑人什么来头?”
梁方叙浅抿下唇,垂眸组织语言,刚准备开口,身旁的陶淞就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开口说道:“我回去取份资料给你们。”
陶淞走后,梁方叙的肩膀塌了塌,缓缓转身,脊背贴在墙壁上,轻轻倚靠,随意开口道:“我们抓到这嫌疑人,叫徐锐阳,南陵省南山市人,已经四十八岁,早年在南山市跟着曹毅那波人混黑/社/会,十年前就金盆洗手,往后就一直在洪波市这边,三年前开始做毒/品/贩/卖。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总管洪波市永彻县这一片的马仔,是孙润南的直接下级。”
顿了顿,他微微仰起头,神色中透出一丝疲惫,抬起手腕,坚硬的指骨一下下按摩眼眶,接着说,“那份黑名单里既然记录了孙润南,就说明孙润南在组织里级别不低。我们在洪波市的线人都没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菜秧子村作为一个大型旅游村,四通八达,出入人员复杂,这个毒/品/贩/卖集团就是借助这一点,再通过孙润南在内接应进行毒/品的储存和转运,买卖都是交给下级马仔进行。我们昨天去孙润南的私宅调查,发现他家中地窖储存着大量冰/毒。”
从他话中敏锐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余寂时眸光一闪,骤然间抬头望向梁方叙,低声重复:“冰/毒?”
“对……”梁方叙嘴张了张,看清余寂时的脸后,忽地意识到什么,猛然一顿,咽了口唾沫,余光瞄了程迩一眼。
他刚刚到底是有多累,居然能忽略有旁人在场就透露出这些消息。
程迩轻轻牵动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起手臂,从余寂时后颈掠过,将他的肩膀揽住,耷拉着眼皮,语气随意:“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一条手臂忽然搭上来,余寂时的脊背下意识一僵,身旁人的身体还若有若无像他这一侧压,说话时的灼热呼吸都尽数喷洒在脸颊。
见梁方叙瞧过来,他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轻声保证:“一定守口如瓶。”
“不是,我咋记得你不喜欢和人接触?”梁方叙看着两人几乎紧贴起来的动作,唇角扯了扯,一时忍不住吐槽,“但我每次见你,你俩都在一块儿,恨不得贴成锅和锅贴。”
“……”
余寂时微微一愣,不知因着哪一个词那一句话,心脏也漏掉一拍,下意识抬眸望向程迩,他轻垂眼睑,眸光流转间,细碎的光落在他身上,正慢慢聚焦、慢慢定格。
程迩依旧是笑着不言语,似乎不打算解释,唇角的弧度都比平时更深,带着点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电梯停置在这一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陶淞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将整个袋子都递给程迩。
话题被打断,梁方叙也没往深处想,垂眸瞧了眼表,便开口问询问道:“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程迩下意识望向天窗,月亮皎洁如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头看向梁方叙,嗓音寡淡低沉:“你们的犯罪嫌疑人和我们这边儿的目击证人大概率是认识的,这一点我们会深挖,你们那边儿审讯也麻烦提一嘴,有问题随时交流。”
梁方叙抬手比了“ok”。
两组人在电梯口分道扬镳,余寂时跟着程迩直接就回到了临时办公室。
许琅不知何时也回到了办公室,加上钟怀林和柏绎,三人一直在对菜秧子村的村委会班子进行排查。
抵达办公室,程迩拉出移动白板,站在长桌最前端,黑色马克笔放在修长指间漫不经心地转悠,他轻坐在桌上,不紧不慢交代了方才的发现。
打印机的嗡嗡声在空气中蔓延开,打破了一片凝滞,徐锐阳的资料被分发到大家的手上。
余寂时也从桌上拿起一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浏览。正如方才梁方叙所概括,这人早年有过几次聚众打架、寻衅滋事的案底,大抵是年轻气盛在道儿上混得不错。
同事们都低头阅读这份资料,沉默不语。
余寂时看向程迩,见他目光深邃,带着温和的光明凝着自己,朝着自己点头,心中稍稍安定,鼓起勇气开口表达想法:“从毒/品/贩/卖方面去想,徐锐阳总管了洪波市永彻县这一片的马仔,应当是孙润南的直接下级。而孙润南是死前就已经暴露在警方视线中,应当是再上一级吩咐下来,让徐锐阳设计杀死了孙润南。”
程迩垂眸,几秒后,忽地弯了弯唇,歪歪头疑问道:“怎么确定,是孙润南的上级指使徐锐阳杀害孙润南的?”
见余寂时怔愣,程迩徐徐开口解释:“一般一个庞大的毒/品/贩/卖集团,不会跨级作出指令,孙润南上通他的直接上级,下达他的直接下级,徐锐阳和孙润南的上级大概率是不认识的,更没机会联系。”
在这方面,余寂时的经验远远不如程迩,闻言也是露出恍然的神色,微微颔首,抬起圆珠笔,翻了页,在笔记本上简单记录了两句。
“依我看,孙润南的死大有问题,他暴露而不自知,不像是被灭口,倒像是被寻仇。”程迩凤目微眯,眸光犀利,按在桌面上的手轻抬手指,指尖懒洋洋敲了敲桌面,嗓音倦懒,“这一点就交给梁方叙他们去查吧。”
说着,他抬起马克笔,将孙兆和徐锐阳的名字圈在一起,加重画了三圈,语气平静,“现在最奇怪的是,徐锐阳和孙兆到底是如何认识?强硬去想两人的关联点,就只有……”
程迩故意拖长尾音,微微侧脸,与余寂时四目相对,听到他口中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冰/毒。”
余寂时的眼眸清澈如深潭,平静无波,程迩唇角微微挑起,又被强行压下,淡淡说:“孙润南这伙人主要进行运输和贩卖的应该就是冰/毒,而孙兆吸食的冰/毒,有一定概率就是孙润南这伙人提供的。”
覃析咬着笔帽,眉头皱成川字,一时间还没有被点通,开口询问:“孙兆与徐锐阳相识,也有参与毒/品/贩/卖吗?”
程迩缓慢摇头:“不一定,我更倾向于,孙兆和徐锐阳认识同一人,这才得以相识。不过这只是猜测,还要审讯两人,更进一步探知两人之间的关系。”
余寂时低下头,笔尖轻轻点了点纸页,节奏的,规律的,几乎是一瞬间,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可能性,下意识开口:“程队……”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程迩没听清他的话,瞧了他一眼,注意力就被推开门的严承州吸引。
“严哥。”程迩朝着他颔首。
严承州穿着一身长身黑色皮衣,黑发凌乱,身上有淡淡的烟熏味,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出过外勤回来,下颚有明显的胡渣。
他抬起手腕,指腹摩挲着下巴,敛去眼底疲惫,懒懒说道:“刚忙完,我刚才碰见方叙,听说你们这边也不咋顺利?”
钟怀林从桌面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大拇指捏得塑料瓶壁嘎吱嘎吱响,灌了半瓶,满脸愁绪地开口说:“若说顺利,确实是不顺,若说毫无进展,倒也有点进展。”
“……”
这一番废话文学是真将严承州整晕了,直到程迩开口解释:“我们这个目击证人孙兆毒/瘾复发被暂时留住,他和梁方叙他们那边杀害孙润南的犯罪嫌疑人,认识。”
短短两句话,令严承州脸色微变,见办公室里特案组一行人的神色都稍带着些疲倦、略显萎靡,一时间蹙眉:“现在是准备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证据,他们死咬着说不认识对方也没办法,你们累了一整天,也不能就这么陪着他们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