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要误会,我们需要简单交流一下案情,几分钟的事儿,我很快就回去。”他轻轻开口,不紧不慢,嗓音疏懒而温柔。
余寂时疑惑。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了,怎么会误会?
所以拉住他,就只是为了解释这个么?
被他灼灼目光紧紧凝视着,余寂时呼吸一凝,眼睫微微颤抖,轻垂眼帘,若有若无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眼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暧昧,梁方叙单手扶着腰,神色莫名,伸出手臂在程迩眼前晃了晃,吐槽道:“喂喂喂,你们俩别深情对视了……”
梁方叙无意一句话似乎点破了什么,余寂时耳尖漫上一抹红晕,薄唇微动,强压下心底无端的悸动,将手腕抽出来,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目送余寂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走廊上一片空荡荡。
程迩外套被慵懒地搭在肩上,双手轻插在兜里,肩膀宽阔,背挺的很直,斜睨了梁方叙一样,嗓音寡淡:“什么事儿,说。”
“抽根烟就说完了。”梁方叙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夹在修长骨感的手指间,朝着他轻轻晃了晃。
程迩轻扯唇角,懒得说他。
走到楼下,梁方叙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烟,一点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一缕缕白烟袅袅升空。
他再度开口时,嗓音已经被烟雾熏得有些沙哑,语气透着股哀怨:“今年一直都特别忙,我很久没抽烟了。”
揉杂进晚风中的一丝香烟味令程迩下意识微微蹙起眉,和他拉开些距离,轻倚靠着身后的玻璃墙,双臂交叠,一条修长的微微曲起。
梁方叙刚要转头看一眼程迩,就发现他已经和他拉开了至少五米的距离,一时间又气又无语:“你有病吧,离我这么远干嘛?”
程迩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可不想沾一身烟味。”
梁方叙:“……”
这才想起来程迩不喜欢闻烟味,梁方叙静默几秒,还是掐了烟,指尖微曲,轻弹烟灰,刚烧了短短一截的烟杆就被他随手丢进一侧的垃圾桶。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抱臂走到身边,同样靠在玻璃墙上,狠狠瞪他一眼,冷笑:“满意了吧,不抽了。”
程迩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随口说道:“行,说正事吧。”
“……”梁方叙暼了程迩一眼,见他已经阖上眼,愈发无语,却也没再废话,扯了扯唇角,道,“你还记得邵文峰吧?”
程迩点头:“记得。”
梁方叙眼底划过一抹冷笑,紧接着说:“107大/麻种植案中被革职送进去的李昶,人已经坐五年牢了,现在查出来,他只是个替邵文峰收拾烂摊子的替罪羊。”
顿了顿,他神色愈发冷峻,“这个邵文峰在这个犯罪集团里的级别不低,他和平级领导人起过争执,想借我们的手和他鱼死网破,列出了一份二十三人的黑名单。”
第98章
程迩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长袖自手腕处向下滑落,露出细瘦纤长的手臂,嗓音慵懒,三分疑问七分肯定:“孙润南就在名单中?”
梁方叙点头,清晰地吐字:“是。有些名字和我们正在调查的名单对应上了,而此外名单上大部分的名字,都在我们认知范围之外。这张黑名单,抵得上我们一年的成果。”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程迩闻言轻嗤一声,凤眸眼尾低垂,神色倦倦,懒懒暼了他一眼,似是在嘲讽他,这样的小事也值得避着所有人单独拎出来讲。
梁方叙当然明白程迩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见状扯了扯唇角,抬起手臂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就被他轻轻一晃躲避过去,终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我说程迩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们这案子第二次寻求你们的协助了,本以为你只是避着到南陵来,结果你拒了转头就来了洪波市?”
程迩轻笑一声,眸光微闪,似有一阵晚风吹过,撩起了他额前的黑发,他目光深远,望向远处的高楼,望向万千灯火,嗓音平淡:“道理你都懂,于公于私我都不会选择接手你们的案子。”
“切,你就是胆小。”梁方叙冷嗤一声。
虽是这么吐槽,梁方叙也确实能够理解程迩。虽然他未曾透露过案件的具体细节,但复杂程度之高,各方势力牵连之深,要半途接手绝非轻易之事。
况且就南山市而言,程迩有一个无法走出的阴影。
当年队里属程迩和赵队关系最亲近,那一场行动太多人牺牲,险些全军覆没,在敬畏的队长和亲密的战友相继牺牲后,梁方叙也曾消沉很久。
可人总要向前看,在禁毒支队人员大调整后,他作为队里的老人,很快便接替程迩在一大队担任重要角色,一旦投入了工作,便很难再顾及其他,那场行动带来的阴影也渐渐淡了。
梁方叙队里关系最好的,除了程迩便是严承州,严承州调职后的一次工作上的重逢,两个人半夜坐在台阶上,从案子聊到很多年前,聊着聊着都哭了。
程迩“死而复生”,他固然生气,但更多的是惊喜与庆幸。或许再没机会做搭档,哪怕相隔千里、天各一方,至少他们三个都还活着。
梁方叙没再提这件事了,或许就是因为太了解程迩,他愿意相信程迩能够靠自己走出这段阴影。
空气凝固下来,程迩缓缓收回目光,偏头淡淡瞧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方才高迎晨的话,你觉得能信几分?”
提到这事,梁方叙就觉得好笑,抬起手,屈指轻抵着下颚,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开口回答:“也就五分吧。”
高迎晨虽然哭得很真诚,装成一副绝对弱势的模样,但经历无数案件,梁方叙是不信高迎晨会良心发现亦或是所谓的希望警方查清舅舅死亡真相才检举孙润南的。
一个贩/毒团伙,尤其是已经发展成大型贩/毒集团的组织,层级分明、职责明确,环环扣扣都疏忽不得,高迎晨对孙润南与林明栋的交易知情,说是自己探查到的,实在有些荒谬。
要知道,一旦发现不得人知的秘密,要不就投诚参与其中,成为船上之人,不然死人的嘴最严。
孙润南能坐到这个位置,自身的性命与侄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还是有数的。
程迩倏尔一笑,笑声低低沉沉,极其短暂的一声,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语气缓缓:“我倒觉得只有两分,你们要看住他。”
梁方叙见程迩神色松弛,也轻笑一声,一下就明白了程迩的意思。
高迎晨这个点是决不能放松警惕的,他这步属实愚蠢,如果是自己的决定也就罢了,如若是受人指使暴露吸引火力的,这对他们而言同样也是机会,一个顺杆发现他背后之人的机会。
沉默半晌后,程迩见他不再说什么,也渐渐失了兴趣,见天色愈发阴沉,轻轻摆摆手:“我回去了,又要下雨了。你们的案子别有事没事找我组里人,你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梁方叙一听就知道程迩在记上次的仇,总劳烦柏绎他确实也不好意思,被他直晃晃说出来,脸颊都涨红了,望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道:“喂,你别太小心眼了!”
临时办公室,余寂时琢磨了一会儿高迎晨的话,思绪很快就回到案子上来,问柏绎分了点儿活做。
目前特案组整体的侦查方向都是从嫌疑人入手,如若真的是猜测中的杀人作祭,那一定是有足够的动机,因此特案组调查了整个菜秧子村中半年之内办过丧事的人家。
余寂时把大家各自负责的部分结合起来看,半年之内菜秧子村办过丧事的家庭一共五户,其中有两户是家里老人正常死亡,家庭关系正常,没有任何疑点。
第三户是家中男壮年外出打工被车撞死,经过钟怀林的打听,这家没了唯一的劳动力后,婆媳之间矛盾重重,儿媳一气之下出走,带走了尚在襁褓的孩子。
第四户家中都以务农为主,夫妻俩都是老实人,因此相对贫困,幼童因发烧死亡,草草葬了。
第五户人家同样并不富裕,家里经营一家手工品店,但是主要的收入都依靠大女儿和二女儿外出务工,三女儿尚在念书,唯一的男孩在十岁时在河中游泳,溺水而死。
余寂时将五户人家的情况大致浏览了一遍,专门挑拣出第四户和第五户人家的资料,准备重新浏览一遍。
翻开的纸页上落下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指尖抵住了纸张的边缘,余寂时微微一怔,顺着那条手臂向上看,抬眸和程迩对上目光。
程迩一条手臂懒洋洋搭在他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狭长凤目低敛,与他对视片刻后,轻挑唇角,语调散漫地询问:“怎么样了,小余警官?”
余寂时干脆松开手,让程迩把桌面上的资料拿起来,见他一目十行地浏览,轻声解释道:“大家都已经打听好调查过了,我刚刚只是大致整合了一下资料,这两户人家家中都有孩童死亡,一个是发烧病死,一个是溺水而死,比另外三例都更令人怀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