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同频的脚步声中带着一丝默契。
电梯门缓缓关上,阮绵站在陆砚洲身后,目光时不时瞥向他,却又迅速移开,像是怕被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小偷在琢磨着偷点什么东西一样。
陆砚洲盯着面前的反光镜,将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出了电梯,陆砚洲径直走向停在停车区的车旁,阮绵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挪动脚步。
陆砚洲打开车门,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眼巴巴的视线,暗含着期待和不安,揶揄道:“想坐吗?”
第11章 你家在对面
阮绵下意识往人下三路扫了过去,耳根一热,这该死的脑子想到哪去了,看着陆砚洲坦坦荡荡的表情,为自己肮脏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可以吗?”
陆砚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扬下巴,示意他上车。
阮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得到主人肯定的小狗,快步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的余光能看见陆砚洲高挺的鼻梁,他微微后靠侧头,于是整个侧脸都在视线内,优越的弧度让人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漫长的两分钟红灯,陆砚洲的指节漫不经心的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动,余光里是阮绵被风撩起的碎发。
他微微转头,身侧的人微微靠在座靠上,发际到绯红的耳畔一带皮肤格外薄嫩,耳廓细小的绒毛让人联想到某种绒绒的小动物,耳骨却有一点反廓,为乖巧的长相平添了几分坚韧。
目光掠过他垂落的睫毛,纤长浓密,在晨光里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边。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发问,阮绵瞬间坐直了身子,像课堂上被突然提问的小学生:“我叫阮绵。”尾音显出几分稚气的认真。
“哪个绵。”肌肉记忆般随口就问出口。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怔,陆砚洲突然感觉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阮绵看着他略微出神的侧脸,小声道:“绵延不绝的绵。”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熟悉的感觉更甚了,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脑中搜寻不到相关记忆,陆砚洲没有纠结,只是笑意更深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我成语学的不太好,又在国外呆太久,是……小绵羊的绵吗?”他故意让尾音打着转落下,指腹描摹着方向盘上面的纹路。
阮绵心中微微失落,被他的眼神弄得有点不自在,看来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不管是十年前的自己还是七年前的自己。他本应该高兴,这样才有机会跟他相处,可心里却抑制不住的低落。
他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复述他的话:“嗯……是小绵羊的绵。”
他声音清凌凌十分好听,陆砚洲的笑意更浓了,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阮绵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国外,好吗?”他想问你过得好吗,可那样好像有点奇怪。
陆砚洲想了想,“还行。”
阮绵又大着胆子提问:“是哪个城市呢?”
“美国加州。”他又补充道:“旧金山。”
阮绵“哦”了一声,意料之中的答案,“旧金山现在大概五点钟,再晚一点站在金门大桥上可以看到很美的落日。”
陆砚洲手指一顿:“去过吗?”
不过也很正常,国际学校出国游的机会很多。
阮绵摇了摇头,他没去过,可他了解旧金山的一切。
“没去过,但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去旧金山是我的梦想。”
陆砚洲突然来了兴趣:“很长时间是多长?”
“四五年吧。”阮绵垂着脑袋声音很轻。陆砚洲点点头,确实很长,“为什么想去?”
阮绵突然抬头看他,缓缓道:“因为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那里。”
他眼神突然有些悲伤,陆砚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后来为什么不想去了?”
为什么,其实方时赫现在并没有太限制他的自由,只是他自己画地为牢,不想走出京市了。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车窗外的行人:“因为我对那个人来说不重要。”随后他自言自语般呢喃:“可惜了,我英语学的真的很好。”
绿灯转红,车流重新开始涌动,陆砚洲收回目光。
阮绵收回那些负面情绪,捏紧手中三明治的包装袋,脑子里混乱的组织着语言,封口处都被手心的汗水浸湿成星星点点的深色。
车停在学校附近的路口,陆砚洲看到他手中捏着两份早餐,坏心眼的问:“是给女朋友带的早餐?”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被拉回现实,摇了摇头。
他又明知故问:“那是给男朋友的?”
阮绵冷白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淡粉,又摇了摇头。
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三明治递了过去,把刚刚内心反复练习的话语说出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扫在耳尖:“这是我做的三明治,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当早餐。”
陆砚洲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手中捏了一路的三明治上,停顿了几秒,随后掀起眼皮,视线对上他忐忑的眼神。
相比阮绵,他的眼神要平静许多,细看还有一丝冷淡,他在阮绵脸上扫了一圈,将他脸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确实是副想让人欺负的好皮囊。
阮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连接着颈侧都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手心的汗开始发凉。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陆砚洲忽然低笑了一声,他伸手接过三明治,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手指,温热的触感让阮绵心头一颤,迅速收回了手。
“好。”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脸上,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
阮绵被他看得慌乱不已,匆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讷讷:“那……我先走了。”说完,迅速地推开车门,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陆砚洲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没有立即动作,似乎在等什么。
果不其然,没一会阮绵回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包装纸的边缘,随即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下车后,三明治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咚”的一声落进地下停车场的垃圾桶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早上陆砚洲载阮绵去学校,阮绵变着花样给他带早餐,好像成了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慢慢地,阮绵发现陆砚洲真的很忙,经常晚上十点多钟才回家,尤其是周三,已经连续两个周三都是快十二点才到家。
又一个周三,吃完饭天已经快要黑了,楼下的香樟树被吹的东倒西歪,风好像很大。
阮绵很想吹风,于是抱着啾啾下楼,楼下花园的喷泉旁围了几个小朋友在玩耍。
他抱着猫很快成为了小孩的焦点。
陆砚洲坐在车里看见阮绵给一个辫子散了的小女孩编麻花辫,神色很温柔。
小女孩为了表示感谢,摘了一朵洁白的玉簪花别在他耳朵上,拍着手兴奋喊他小王子。
小王子笑的眼睛弯弯,像天上的月牙。
云层越来越厚,月光散发着稀薄的光芒。
小朋友们回了家,走出一段路还回头跟阮绵挥手。
世界安静下来,啾啾挣脱怀抱,躺在花丛里。
阮绵盯着花丛的某一点,眼神又开始变得涣散。
世界安静极了,只有喷泉的水声哗哗作响,水珠飞舞,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不知过了多久,啾啾开始朝着某处喵喵叫起来。
意识回笼,阮绵转头朝左侧望去,来人背着光,毫无预兆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身体一颤。
胸腔里的那颗心顷刻间变成了一只鼓,被无形的手敲打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全世界大约都听见了。
只有陆砚洲没听见。
“在看什么。”
背后是喷泉昏黄的灯光,阮绵的眼睛被风吹得湿润,亮得惊人,他指了指一朵花,两只黄色的虫子撅着毛茸茸的屁股趴在上面:“蜜蜂在睡觉。”
声音很轻,好像怕吵醒沉睡的小生物。
陆砚洲扫了一眼紧挨在一起的两只蜜蜂,阮绵继续看着花认真说道:“蜜蜂喜欢和同伴一起睡觉,并抱住对方的脚。”
耳朵上的玉簪花还沾着水珠,花瓣随着风轻轻颤动。
陆砚洲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看着阮绵,目光被夜色掩盖。
他下意识视线下移扫了一眼阮绵的脚,他穿了一双人字拖,脚背微微隆起,脚趾瘦瘦长长,趾头却很圆润,白的发光。
是很美的脚型。
气氛变得沉默。
“夜里风大,走吧。”陆砚洲率先抬脚往电梯走去,阮绵连忙抱着猫跟上。
脑袋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