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温献瑜比划道:距离我们最近的出口是负一层停车场的三号门,那边直通主路,明天得把车位换过去。
谢浮玉翻译完她的话,凝眸注视着电梯门顶部的数字面板,“为什么是地下?”
殷浔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小声猜测:“可能是为了屏蔽信号。”
信号屏蔽,谢浮玉眸光一顿,“我知道我们去的是什么部门了。”
第190章
电梯很快停在数经院地下十层。
沉黑铁门朝一侧打开, 一股凉风迎面扑向几人,昏黄廊灯缓慢将他们的身影投落至地面,谢浮玉抬眼,看见正对面一扇茶褐色的玻璃门。
门顶字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犹如夜半急诊大楼内的旧手术室, 空气却清新得不掺半分灰尘。
一行人迈出电梯来到玻璃门外。
谢浮玉举着工牌刚要找感应器, 下一秒,头顶猝不及防扫过一圈雾蒙蒙的微光,晕红光线凝成规则的半弧形,自上而下扫过他全身,紧接着像是识别出来客,玻璃门无声敞开了一条缝隙。
几人鱼贯而入, 踏进一团更浓稠的黑暗。
视野被混沌的黑笼罩,谢浮玉按住殷浔的手,低声嘱咐其他三人:“别开照明。”
如果条件允许,玻璃门后的这片空间不会没有灯。
祝析音反应过来,将手机重新塞回外套口袋。
谢浮玉凭感觉在最前面带路。
人在睁眼时会本能地寻找视线焦点,然而周围充斥着高浓度的黑,跟白日徒步雪山没什么区别。他因此走得很慢, 没几步干脆把眼睛闭起来, 让自己瞎得更彻底。
主动屏蔽视觉后,耳畔的风啸变得明显了些。
谢浮玉逆着气流走走停停, 冷不丁听到一点微弱的水流声。
与此同时, 面前响起一道机械音——
“实习生谢浮玉、殷浔、温献瑜、祝析音、陆黎桉已按时报到,数字经济研究中心信息科欢迎您。”
信息科,谢浮玉睁眼,浓黑色调逐渐从眼底褪去。
隔着一条翻腾的小溪, 几人望见一排林立的机房,抗性极佳的金属外墙在幽暗环境中折射出冷银暗芒,悬挂着“信息科”门牌的透色玻璃门后,方头机器人正瞪着一双暗蓝竖瞳打量河对岸的人类。
相比电梯间附近破旧的科室大门,这里显然才是信息科真正的办公地点。
温献瑜抬手比划:我们要怎么过去?
谢浮玉垂眼盯着河面看了会儿,说:“直接从河上走。”
话音刚落,殷浔越过他率先走向灰蓝溪流。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混血的声音夹杂在若有似无的风间飘向身后,殷浔迈步踏进哗哗流淌的小河,鞋底贴实河水的瞬间,柔软无形的液体变成了平滑路面。
水声却并未停止,谢浮玉跟上殷浔,低头瞥见脚下晕着暗光的溪流由朦胧模糊转为数道清晰的蓝线。
陆黎桉眯了眯眼,小声跟祝析音咬耳朵:“是数据流?”
“虚拟现实。”祝析音意识到bonus纸条的另一层含义,问谢浮玉,“哥,数经院为什么会用这种障眼法看守信息科的机房?”
水声和河流都是假的,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只要有人稍向前走两步,就能穿过数据流编织的谎言,直抵机房正门,投影创造出的路障作用聊胜于无。
“但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队伍前方,殷浔忽然扭头看她,深邃立体的五官在幽微廊灯下显出几分晦暗。
祝析音微怔,莫名想到了电量耗尽后即将关机的电脑。
身体先于意识察觉到某种反常,她脚步一顿,旋即迈开腿大步冲向远处的机器人。
擦肩而过的刹那,原本同行的队友卡壳似的忽闪数次,随后化作一团黑雾,如同投影故障般逸散成密密麻麻的字符串,消失在了河面上。
另一边,谢浮玉望着殷浔身侧蒸发的三名队友,迟疑片刻,缓缓松开扣在他脖颈处的那只手。
后者捂着喉咙猛咳了几声,喉口一阵滞涩。
谢浮玉见状,眼底划过一缕细微的愧疚,但没过多久就被殷浔没脸没皮地冲散了。
混血在他靠近时反扣住他的后颈,飞速贴着唇角咬了一口。
“数据碎片不会像我这样亲你。”殷浔缓过劲儿,嗓音仍透着点哑,他懒洋洋地搭着谢浮玉的肩膀,温热呼吸掺杂着淡淡的得意搔刮过微烫耳骨,直往谢浮玉耳朵里钻。
谢浮玉不自在地捏捏手指,拨开偎在自己颈窝的脑袋,面无表情道:“站好。”
殷浔很轻地挑了下眉,慢吞吞照做。
视线随着他转身而回落至机房大门,方头机器人眨巴着亮荧荧的眼睛,不知道躲在玻璃门后看了他们多久。
殷浔:“......”
谢浮玉见他吃瘪,唇角小幅扬了扬,接着摘下工牌贴在门旁的读卡机上。
玻璃门朝两边打开,两人走进去,门再度合拢,停滞的数据线缆重新开始流动,水流声与黑暗一起被隔绝在了玻璃门的另一面。
机房很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来的是地下十层,谢浮玉几乎要以为信息科办公室属于某栋独立的建筑。
信息科像是处在一只巨大的方盒里,四面环绕着深色吸音板,穹顶铺设有透明玻璃,整座办公室的挑高目测接近二十米,中间用同样透亮的玻璃划分出三层功能各异的办公区域。
谢浮玉抬眼窥见二楼某个机器人的脚底板,默默低头检查起自己的着装和一层地板。
“实心的。”殷浔低笑。
谢浮玉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看向方头机器人。
呆头呆脑的机器人用右眼扫描了一遍两人的工牌,宽幅脸很快隐去双眼,调整为液晶显示屏的模样。不久,熟悉的方正小标宋字体渐变式接入,逐帧显现出完整的实习生工作须知。
“须知第一条,眼见不为实,请勿随意将重要信息告知你的同事。”机器人打开脑袋顶部的喇叭,哔哔剥剥地解释,“信息科为保密单位,工作期间涉及的所有内容都禁止透露给他人,尤其是独立任务,连同事也不可以知道喔!”
谢浮玉问:“仅限口头传播?”
机器人严谨地表示:“严禁以口述、文字、照片和截图等方式转载及传播任务内容。”
谢浮玉:“没了?”
机器人明显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卡顿两秒肯定道:“没了。”
很好,谢浮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浏览后面的规则。
【实习生须知第二条:眼见为实,请全力信任你身边的同事。】
谢浮玉:“?”
殷浔:“??”
机器人大约也有点烧cpu,短短一句话念得磕磕绊绊。它用由精密链路构成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放弃解释,直接给两人安排了实习任务。
“数经院最近接了一个紧急项目,有大批原始数据亟待处理,可惜由于数据量过载,一层机房烧坏了两台超级计算机。”方头机器人缓缓滑动,在前面引路,它边走边介绍,“算力崩溃前,有小部分已经输入的数据未能及时上传云端,现在机器得到修复,项目截止日期却近在眼前,你们需要尽快将缺漏的数据补足,让项目所需的数据链路恢复正常。”
谢浮玉被左一句数据右一句数据砸得头晕,茫然中p人敏锐的直觉使他精准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问:“ddl是什么时候?”
机器人:“二月十一号。”
谢浮玉换算了下,发现那天刚好是农历正月十四,距离初八开工凑巧满七天。
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他仰面环视起这座地堡一样的信息科机房,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如果没猜错,这七天很可能也是教堂允许玩家搜集坐标信息的最长期限。
一旦失败,他们将被迫走上第二条路。
找到抗体,等待世界完全融合、彻底崩溃,然后在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人类文明。
方头机器人将两人挨个送到对应的工作间门外,目送他们穿过需要指纹、虹膜与声纹三重验证的防弹玻璃门,随即连接上工作间内的小喇叭,再三提醒:“我们是保密工作喔!”
谢浮玉捏捏眉心:“知道了。”除非摘掉他的脑子,否则“我只告诉你你别跟其他人讲”永远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之一。
然而机器人对人性复杂的开发程度尚不足人类对自己大脑的开发程度,它按照程序设定把人送到工位后就离开了。
谢浮玉扒开带滚轮的人体工学椅坐下,抽空打量起他所在的工作间。
他和殷浔分开了,工作间是单人单间,占地面积堪比学校的大阶梯教室,结构简单的桌椅正对一面铺满隔音墙的巨型电子显示屏,背后则是一排书架似的超级计算机。
黑黢黢的超级计算机泛着冷沉光泽,宛如庞大的钢铁巨兽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屋中央略显单薄的工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