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谢浮玉不明所以。
  “这个。”殷浔摊开左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氧气瓶,是谢浮玉给他的那枚。
  谢浮玉接过,随后仰面看他,深灰瞳孔一如既往的深邃多情。
  “没事就好。”谢浮玉轻声说。
  殷浔捏捏他的后颈,垂眼盯看他片刻,就着这个有些亲密的姿势吻上了谢浮玉的嘴唇。
  那是一个无关情爱的吻,仅仅是从双唇相贴中获取一丝劫后余生的实感。
  护送两人返回陆地的鲸群似乎感同身受到这份幸运,水花此起彼伏宛如节日庆典才有的礼炮。
  谢浮玉稍稍分开,紧接着主动勾住了殷浔的脖子。
  落日余晖映照出交叠的两道身影,千言万语悉数汇聚进交错的呼吸中,凝成鼓噪的心跳,牵拉着两颗真心彼此贴近。
  正当两人沉浸在岁月静好中时,头顶冷不丁落下一片惊呼。
  “这就是你说的你哥上厕所去了?”
  祝析音挠挠头,看看围栏边接吻的她哥和殷浔,再看看满脸震惊的父母,支吾半晌最终选择一脚踹翻了谢浮玉的凳子。
  第160章
  傍晚暮色四合, 夕阳在远海铺开一片耀眼的金红,由远及近将广袤海面渲染成神秘的蓝金色。
  低纬度的海风温暖和煦,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
  宋星度抱着胳膊坐在沙发边看谢浮玉帮殷浔处理伤口,祝析音和陆黎桉各自捧着托盘水盆站在一旁打下手。
  “我怎么记得你是学文的?”宋星度摸摸下巴, 啧了声, “你这缝合手法怪熟练的, 小时候没少跟人打架吧?”
  谢浮玉懒得理他,淡声:“你也没少应酬。”
  宋星度:“?”
  “什么意思?”他转头问祝析音。
  祝析音憋笑:“骂你又油又爹呢。”
  非医学出身却精通外伤缝合,不是混混就是刺客,总之不是谢浮玉这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文科生,刻板印象还在统治宋星度的大脑,严重程度堪比酒桌上推杯换盏的秃顶中年男。
  “你也在刻板印象。”陆黎桉小声提醒她。
  祝析音睨了他一眼。
  陆黎桉麻溜改口:“是我, 我刻板印象。”
  宋星度哼笑:“嘁,忘恩负义的家伙。”刚才要不是他从天而降以叙旧为由及时拉走了谢浮玉和殷浔,这对新人还不知道要被长辈们留在会客厅盘问多久。
  “可惜甲板那会儿我不在场。”宋星度笑嘻嘻地感叹,过了半分钟凑到谢浮玉旁边,扫了几眼殷浔的肩膀问,“真不用叫医生吗?”
  忒提斯号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随行医护来自宋家的私人医院, 专业性毋庸置疑。此外, 医务室各类药品一应俱全,二层甲板甚至单独辟出了一间小型无菌室供急救手术使用。
  殷浔的肩伤是贯穿伤, 按理来讲肯定找医生更稳妥。
  但没人解释得清伤是怎么来的, 谢浮玉剪断缝合线,分神瞥了眼宋星度:“你想把保安全部引过来么?”
  宋星度难以置信:“那你让我拿什么理由联系大副送你们返航?”
  谢浮玉虽然能缝合外伤,却不会给人戳吊瓶,以殷浔目前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晚宴开始前多半会发烧,他们需要尽快返回陆地找一家正规医院对症下药。
  宋星度:“?”市立医院的急诊医生就不会觉得离谱吗?
  “下船之后可以乱编,没事的,我哥有经验。”祝析音把托盘塞给一旁的陆黎桉,然后推着宋星度走到门边,两人叽里咕噜不知道凑出了什么馊主意,宋星度皱皱眉,离开时朝谢浮玉的方向看了看,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没过多久,宋星度去而复返。
  “成了,审批航线需要一些时间,天黑前肯定能送你们回去。”他揣着手坐会沙发边,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晚点还得给我姐撑场子。”
  宋家是他姐姐席嘉管事,席董雷厉风行,年头刚把几个老登清出董事会,婚礼这种重要的场合,保不齐会有烦人的老鼠混上船惹事。
  “多谢,改天请你吃饭。”谢浮玉擦擦手,示意陆黎桉把用过的器具收拾干净,自己则放低了肩膀,调整坐姿方便殷浔靠着他休息。
  殷浔有气无力地倚着谢浮玉,前额抵在他后颈,体温升高得很明显。
  宋星度瞥瞥连体婴似的两人,支吾道:“好说好说。”
  谢浮玉轻眯起眼睛,“大副没怀疑你?”
  宋星度心虚地挠挠头:“没啊。”
  谢浮玉侧眸看祝析音,后者装作没看见,避开他的视线跟陆黎桉讲小话。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谢浮玉低头,抬手摸摸殷浔的脸,男生下意识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呼吸声有些沉。
  倦意蔓延,客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半小时后,大副亲自敲响了房门。
  宋星度没去送行,郑重将几人托付给大副后便换了衣服匆匆赶往宴会厅。
  大副帮谢浮玉把殷浔扶上返程的小船。
  “来来来,坐这边。”他指指角落铺着软垫的座椅,又捧出一块纯手工制的羊绒毛毯说,“要是还嫌硬,可以拿毯子再垫一层。”
  谢浮玉猝不及防被毛毯塞了满怀,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大副浑然未觉,贴心嘱咐,“二少怕绕路耽误事儿,特意让我申请了距离最短的一条航线,全程差不多一个钟,后舱有简易沙发床能躺,实在不舒服趴几十分钟也就到岸了。”
  “哎,痔疮确实比较难熬。”大副叹了口气回到码头边,目送小船拔锚,末了忍不住说,“年轻人平时还是多运动啊——”
  谢浮玉:“......”
  “祝析音,”谢浮玉捏捏眉心,“人至少不应该半年得四次痔疮。”
  祝析音纠正他:“三次,这次我报的殷哥的名字。”
  殷浔:“......”
  好在除了始作俑者和大副,送他们返航的船员并不清楚个中缘由。
  回程一路顺风顺水,靠岸时间比大副预估的早十多分钟。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检查过殷浔的伤口,开了四天的吊瓶外加一堆消炎药止痛药,安排病号留院观察一周。
  “哥,你肩膀怎么样?”祝析音没进本,听陆黎桉的意思,沉船时谢浮玉的右肩好像被老式步枪的后坐力崩碎了。
  她没看出来,毕竟谢浮玉给殷浔缝合肩伤全程没抖过手。
  谢浮玉说没事,“风暴结束后就好了,应该是那面镜子。”
  化妆镜已经完全碎了,以镜面右下角的一小片凹陷为圆心,周围裂纹呈现出放射状,那是外力导致玻璃损坏的典型特征。
  后坐力被动转移给化妆镜后,镜子就失效了。
  “殷浔肩膀那块贯穿伤也是。”谢浮玉垂眼望着病床上的人,视线扫过对方唇边淡青色的胡茬,低声解释,“如果没有道具转移伤害,他可能都撑不到鲸群出现。”
  祝析音默了默,没再打扰他们,“我去输液室看看陆黎桉。”
  陆黎桉在副本里并无大碍,回到现实一进医院就开始发烧,所幸症状不算严重,吊一夜水应该能好,但祝析音担心他自己挂睡过去,到时候连导管进了空气都不知道,因此不敢离开太久。
  谢浮玉背对她挥挥手。
  四人又在医院耗了六七天,期间参加完婚宴的家长们从宋星度那里听说了殷浔得痔疮的消息,陆续拨来几通电话询问情况。
  谢茵女士大概怕儿子尴尬,没直接打给谢浮玉。
  祝析音到底为自己的馊主意付出了代价,挂断电话后,她生无可恋地一头撞在陆黎桉胸前,闷声检讨:“殷哥这几天估计没少打喷嚏。”
  陆黎桉揉揉她的头发,失笑:“情况特殊,殷哥会理解你的。”
  祝析音点头,“一会儿还得串一下口供。”
  陆黎桉嗯了声,牵起她的手朝病房走去,“走吧,车快到了,还有点时间正好接上他们一起去机场。”
  -
  落地机场是晚上七点,殷少爷打发了专程接他回老宅的司机,跟着谢浮玉回到位于沪津市中心的公寓。
  家里已经请阿姨打扫过了,殷浔换上谢浮玉买给他的专属拖鞋,迅速把自己砸进刚换了布套的沙发,全然不顾一路风尘仆仆,头发丝里嵌满郊区工厂飘出的灰和土。
  谢浮玉伸手拽他,“起来,去洗澡。”
  “不急。”殷浔赖在沙发上不愿动弹。
  他兀自哼唧了一会儿,耷着眼直勾勾地看谢浮玉,视线自下而上描摹过那张秾艳昳丽且攻击性十足的脸,随后就着这个被牵扯住的姿势,反握住谢浮玉的手腕,冷不丁将人拉向自己。
  谢浮玉唯恐挣扎间会压到他右肩没拆线的伤口,只能不设防地跌入他怀中。
  “跪着不累么?”殷浔垂眼瞥见谢浮玉无处安放的长腿,思索片刻,单手扣住他的腰,另一手略向下移把人托举起来。
  谢浮玉被迫岔开双腿跨坐在殷浔身上,双手局促地勾着他的脖子,生怕一个不注意按疼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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