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他捞住殷浔的胳膊把某只扭扭捏捏的大型犬从沙发里拉起来,垂落的目光随之微仰。
谢浮玉歪着头打量殷浔,迟疑片刻后诡异地共情到对方在别扭什么。
“你害羞啊?”谢浮玉松手,眼底掠过几分促狭。
殷浔:“……胡说。”
谢浮玉哦了声:“那走啊。”
殷浔的睡衣放在床中央,被掀开的羽绒被压着,谢浮玉经过时拽了两下没拽动,不得不单膝跪在床边伸手去够。
殷浔余光里晃过一截下塌的腰,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好细。
殷浔低头,看看自己裹成粽子的手,过了两秒忍不住又看了眼谢浮玉。
真的好细。
殷浔不合时宜地想起某天晚上,酒店套房,摇晃的水床,昏暗暧昧的吊灯……
他闭了闭眼,回神时谢浮玉正站在浴室门口,好整以暇地望过来,修长手指微微弯起,勾着他的睡衣。
“我们殷殷想什么呢?”谢浮玉嗓音含笑,故意逗他,“耳朵都红了。”
殷浔:“……”澡还没洗兄弟已经起立了,脱了衣服不得要他命。
他绝望地觑了眼兄弟。
谢浮玉似有所感,耷着眼笑眯眯地扫了一圈。
殷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央求谢浮玉在洗澡前遮住他的眼睛。
蒙眼布用的是那块手帕。
谢浮玉系好结,扒拉掉殷浔尘土飞扬的衣服,好奇地问:“这算什么?掩耳盗铃?”
殷浔不吭声,他怕自己一张嘴绷不住喘出来。
太轻浮了,殷浔默默地想。
可惜生理反应就像咳嗽,是最容易也是最难忍耐的东西。
视线被遮挡以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殷浔细细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热水,闻见水汽中掺杂的柠檬香,然后是谢浮玉的手,由上至下,随水流流经每一处皮肤,除了……
殷浔看不到,手帕只能约束他的眼睛,而无法控制他的想象力。
谢浮玉没碰它,柠檬的淡香中却陡然漫开一缕石楠花的气味。
殷浔:“……”更绝望了。
潺潺水声里,谢浮玉好像很轻地笑了下。
手帕一直到殷浔被塞回被窝才由谢浮玉亲手解开,彼时卧室的大灯已经灭了,只有另一侧床头柜旁亮着一盏落地灯。
香柠檬混着橙花和湿漉漉的水汽落在枕头上,谢浮玉把灯关掉,摸索着捏了捏殷浔的耳朵。
“睡吧。”他低声哄。
眼下临近年关,又是寒假,第二天两人都没有安排,一觉睡到了下午。
谢浮玉醒的时候殷浔还在睡,他支着下巴趴在枕边对着殷浔发了会儿呆,忽然惦记起空空如也的冰箱,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换好衣服去了超市。
傍晚不巧赶上下班高峰,旷寂的街道变得拥堵。
一小时后,谢浮玉拎着购物袋走入人潮,又在路口被车流冲散,环顾一圈索性踏着温和的暮色走进了一条小巷。
走到一半冷不丁发现两边街景似曾相识,谢浮玉停下,偏头看向马路对面。
一座破旧而肃穆的教堂顿时映入眼帘。
谢浮玉怔怔,迅速跨过马路。
消失数日的教堂敞着一扇偏门,他压着脚步声走进去,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纯白无瑕的耶稣像下方,有人背对大门拨响了琴键。
前调轻缓柔和,仿佛吟游诗人将往事娓娓道来。
谢浮玉立在门口听了会儿,熟悉旋律勾缠出某段回忆,及至副歌时蓦然一怔,想起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le temps des cathédrales.
翻译过来是,大教堂时代。
第146章
夕阳透过高墙顶部环绕的尖顶圆拱窗漏进教堂内, 赤朱色的光被花纹繁复的彩绘玻璃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斑,自上而下倾落向数排长椅。
信徒不知所踪,唯有过客驻足旁听。
谢浮玉沉默地注视着钢琴前的人,逆光里那人仿佛垂爱俗世的天使, 暮色格外青睐她, 朦朦胧胧化作一层轻软鲛纱, 贴着那道单薄背影描摹出一圈淡淡的金色轮廓。
然而正如高维文明始终无法被人类所窥见,奏响乐曲的天使好像也永远不会真正走下高台,聆听过路人的祷告。
她和谢浮玉之间仅仅隔着二十多米,却莫名遥远得像是两个星系。
所幸谢浮玉对那身铅灰长袍并非全无印象。
迟疑片刻,他抬脚跨过门槛,走进教堂。
但下一秒, 身前骤然掠过一阵劲风,紧接着衣领一紧,有人死死拉住了谢浮玉的外套。
与此同时,钢琴声戛然而止。
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嘈杂的鸣笛声,谢浮玉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路边,不远处几辆摩托扬长而去, 轰隆轰隆的嗡鸣在狭窄的小巷内回响。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身侧飘来一声嗤笑, 宋星度松手,抱臂打量他, “刚刚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 你这会儿已经被创飞到巷子外面去了。”
谢浮玉收回目光,微微偏头:“多谢。”
宋星度摆摆手,低头扫了两眼他手里的购物袋,瞥见挂在袋口的蔬菜后说:“你不住学校啊。”
“养伤, 不方便。”谢浮玉问,“你是本地人?”
教堂筛进副本的玩家清一水的全是大学生,如果不是本地人,最迟上周就该跟着春运大部队离开沪津,准备回家过年。
宋星度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除了在副本中故意插科打诨,他很少有这样没眼力见的时候,谢浮玉轻眯起眼睛,隐约感觉宋星度向他求证的可能性大于询问。
“教堂。”谢浮玉没有隐瞒。
宋星度闻言一愣,随后长舒一口气,“果然你也看到了。”
谢浮玉不置可否。
事实上,自从知道自己见过的教堂根本不存在,原址现如今被一堆钢筋混凝土夯进地基铸成高楼后,他就压根没想过会再见到那间教堂。
谢浮玉原本以为教堂是第一把钥匙,凡是亲眼见过教堂且符合筛选条件的人都会被它选中,随机投放进不同的副本,开启下一轮筛选。
现在看来,他离真相还差几步。
教堂出没的时机兴许不是偶然,而是阶段性的。
至于教堂为什么选在今天傍晚出现,谢浮玉瞥瞥宋星度,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你来这边是不是要见其他玩家?”
宋星度一怔,旋即嗯了声,“昨晚翻评论翻到陆黎桉的留言,我跟他约了今天在这附近见面,喏,就在对面那家algebraist。”
教堂消失以后,街景恢复了原貌,两人背靠银行大楼,面朝商场侧门,一旁顶着algebraist门牌的咖啡店此刻人满为患,靠窗的位置刚好能一览无余银行大门。
如果刚才陆黎桉坐在窗边,应该也能看见教堂的虚影。
宋星度反应过来,小声问:“你的意思是,教堂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周围聚集了一定数量的玩家,而包括我们在内的这批玩家又非常巧地满足了进入下一阶段的标准?”
“只是一种可能。”谢浮玉换了只手拎购物袋,余光下意识扫过远处的咖啡店,“陆黎桉呢?”
宋星度低头看表,“还没来吧,我们约的六点半。”
谢浮玉:“......六点半不吃晚饭喝咖啡?”
宋星度:“嘶,有道理啊,那我先去楼上排个号。”
谢浮玉:“......”
“你等等。”他叫住准备横穿马路的宋星度,无奈叹了口气,“你先在这儿等陆黎桉,等人来了再确认他能不能看见教堂,然后你俩一起到我家来。”
氧气瓶也好,教堂也罢,线上掰扯不清的干脆全囤到他家线下解决。
宋星度眨了眨眼:“你家在哪儿?”
“陆黎桉认路,你俩快点,晚了没饭吃。”谢浮玉说完拎着购物袋走了。
颀长背影无端有些仓促,宋星度站在风口发了会儿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风声糊住耳朵,他隐隐听到谢浮玉身上飘出了手机震动声,但看对方一无所觉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听错了。
一月中旬的沪津已经零下了,宋星度移开视线,缩着脖子跺了跺脚,边往商场走边对陆黎桉发出夺命连环call。
嗡嗡嗡——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震了一路,谢浮玉慢吞吞地走到家门口,总算腾出手按了拒接。
“你挂我电话。”刚进门,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声幽怨的控诉。
谢浮玉按亮玄关的灯,颇为无语地看向鞋柜旁的殷浔,“我给你留了消息的。”
他怕殷浔醒来找不到人,特意留了字条压在床头柜上,又怕殷浔不注意看,出门后立刻在微信上补了语音给对方。
殷浔耷着眼:“你说五点半之前到家。”
玄关灯亮,他偏偏挑了背光的角落窝着,丝绸睡衣皱皱巴巴系了一半在裤子里,俨然不修边幅到了极致,殷浔嘟囔完还蜷着肩膀,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谢浮玉的衣摆,那点理直气壮顿时变得可怜巴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