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谢浮玉瞥了眼置身事外的逃逸者,转身走向餐厅。
  早饭结束后,新一轮负责上午班的人选新鲜出炉,陆黎桉站在电梯口依依不舍地挥别两位家长,慢吞吞地走进307。
  电梯厢载着另外十人缓缓下行。
  张立元、卢毅、宋星度各自占据三个角落,靠近数字按键的角落则归殷浔所有,男生懒洋洋地环住身侧人的腰,重心明显偏向谢浮玉。
  其余人各自分散在不同位置,彼此距离至少一臂长。
  宋星度裹紧白大褂,缩了缩脖子,随后笑眯眯地盯着不远处的谢浮玉,没多久果然被殷浔耷着眼警告了。
  真是有趣,他移开视线,心里的小人止不住地咂舌,在这个人人自危,看谁都像看鬼的当口,居然还有人愿意交付真心,建立起堪比铜墙铁壁的信任力。
  而且这种程度的信任绝不仅仅来自爱情,一定有什么更深刻的东西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一电梯人心思各异,到达一楼后也没有抱团行动。
  他们四散进不同的房间,试图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宋星度是个例外,他选择蹲在廊桥里观察下方的灰色屋顶。
  “他很聪明。”谢浮玉凑近殷浔,中肯评价道。
  廊桥连接前后两栋楼,卡住廊桥就等于卡住了视野最好的一条通道,谢浮玉没有夸张,宋星度脑子的确转的很快,不过被副本影响的殷浔并不乐意听他称赞别的男人,混血撇撇嘴,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太明显的轻哼。
  两人绕过宋星度,走向进本时的大厅。
  谢浮玉目的明确,想在大厅找到其他坐标。
  他很确定自己曾经在三楼以外的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类型的字符串,但副本限制了他的记忆力,让他变得急躁不受控制,谢浮玉需要一个帮手。
  这份殊荣自然落到了殷浔头上。
  两人分头行动,各自从大厅的东西两端向廊桥入口地毯式搜索。
  殷浔很快有了发现。
  他半蹲在一扇门前,朝谢浮玉招手:“阿郁,这里。”
  谢浮玉小跑到他身侧,仰头看了眼灰扑扑的门,认出这是那间存放氧气罐的屋子。
  殷浔嗯了声,指着门锁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说:“35、32,应该没错。”
  35作为横坐标大于北边休眠舱对应的点位,不出意外就是谢浮玉想找的东西。
  他们重新检查了一遍大厅附近的门锁,顺利收获一沓新坐标。
  “我感觉出去的那个坐标,横坐标数值不会超过目前已知的范围。”谢浮玉侧眸,顿了顿又说,“纵坐标具体是什么好像很难确定。”
  大厅楼和贵宾在的那栋楼共享一条纵贯南北的对称轴,但两栋建筑本身大小不一,拥有的纵坐标范围当然也不同。
  而且必须先确定横坐标才能找纵坐标,因为只有横坐标才能指向具体哪栋大楼。
  谢浮玉揣着一兜新坐标在大厅里转了两圈,殷浔看了眼时间,拉住思路卡壳的人往后走。
  “别急。”他捏捏谢浮玉的后颈,好脾气地哄着。
  两人穿过廊桥回到电梯间时,整个一层安静得犹如已经人去楼空。
  谢浮玉盯着电梯门顶部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脚尖一转,推开了旁边某间屋子的大门。
  宋星度循声转头,看清来人后笑了笑:“唷,是你啊。”
  谢浮玉懒得跟他套近乎,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没跟着他们下去?”
  闻言,宋星度夸张地捂住嘴,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没和他们留在上面。”
  谢浮玉眸光一凝:“谁死了?”
  刚才经过电梯门前,他看见显示面板亮着数字1,以为此一楼非彼一楼,包括逃逸者在内的其他人又去了那间仓库,然而听宋星度的意思,他似乎是专程下楼等他们的。
  “出事的是卢毅,他在厂房里莫名其妙地晕了,然后张立元主动送他回去休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另外几个人也浩浩荡荡跟着上了三楼。”宋星度意味深长道,“我走那会儿卢毅还没死,我估计下晚班之前他都不会死了。”
  卢毅的身体会以另一种形式存活,谢浮玉自动补上宋星度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没跟他们去厂房,一路走安全通道转上去的。”宋星度走的是昨天谢浮玉走过的路线,他倒没指望对方立刻相信自己,只是照实说,“我在三楼休息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们送卢毅回来,没人清楚卢毅为什么昏迷,张立元表现得也很正常。”
  宋星度虽然不曾指名道姓点出张立元就是昨天上午跑脱的那个病人,但谢浮玉完全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既然还是怀疑,那就一起上去看看。”门口,始终没有吭声的殷浔打断两人,朝电梯的方向努努嘴。
  回三楼的路比他们想的更快。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谢浮玉低头,看见逃逸者张立元倒在餐厅外,身中数刀,血流如注,俨然死不瞑目。
  第135章
  张立元死了。
  三楼走廊却空无一人, 凶手下落不明,目击者不知所踪。
  谢浮玉走出电梯,谨慎地避开餐厅前的一滩血迹,在张立元的尸体旁蹲下。
  冬季衣物厚重, 除非有把握一击毙命, 否则正常人是不会选择捅心窝或切腹这种从古早电视剧中学来的套路的, 而且一刀捅死人对出刀的力度、角度、受力位置都有要求,普通玩家很难做到。
  但张立元的白大褂确实湿透了。
  鲜血从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来,浸透了最外层的罩衫,衣服吸收不掉的血液在地面上积聚成一汪暗红色的水洼,漫溢的血水紧接着悄悄攀上垂落的衣角,被布料倒吸回去, 白大褂于是呈现出明显的渐变分层,半干的绯色与湿漉漉的糜红夹出一条不太明显的血线,像日落时被霞光灼红的天际线。
  致命伤在侧颈。
  谢浮玉盯着那处手法粗糙以致皮肉外翻的伤口思索片刻,忽然起身走进了餐厅。
  “找这个吗?”身后,殷浔倚着存放餐具的吧台,右手边是打开的消毒柜,碗筷刀叉排列整齐, 金属餐具在照明灯下反射出凛凛微光。
  谢浮玉取出一把餐刀冲着殷浔的脖子比划两下, 点点头。
  “还算锋利。”殷浔不退反进,握住他的手朝颈侧一带, 冰凉刀刃瞬间贴上皮肤, 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谢浮玉手腕一紧,低声斥他:“你疯了?”
  餐刀再钝也能切开皮肤,何况是这种专门用来切牛排的刀,虽然肯定比不上护士长的剁骨刀, 但反复多次也能划破皮肤,甚至割破血管。
  显然张立元就是这么死的。
  殷浔抿抿唇,在谢浮玉生气前松了手,转而说:“既然凶手无法做到一刀毙命,张立元为什么不反抗,其他人为什么不阻止?”
  用餐刀割开颈动脉需要先划破几层皮肤组织,一次划不烂就必须顺着第一道伤口来来回回地划拉,整个过程相当折磨人,所以现实世界里选择割腕自杀的人,赴死的心都非常坚决。
  假设张立元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拿刀这样对待,他一定会挣扎反抗。
  任何反抗都是有声音的。
  而作为今晚即将被指认的对象,张立元的重要程度和他的危险系数完全可以画等号,大家忌惮他,却也会尽可能地保护他。
  因为张立元一旦身死,他在护士长心中的价值将大打折扣,类似昨晚的交易也许会不复存在,这对所有玩家而言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如果当时谢浮玉在场,他应该会出手阻止。
  然而事实就是根本没有人制止,凶手肆意妄为造成了张立元的死亡,张立元本人仿佛也毫无还手之力,但这不合理。
  “张立元跟你差不多高。”谢浮玉转头打量起殷浔,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两人身高相近,张立元却比殷浔肉眼可见地更加健壮,谢浮玉见他的第一面,脑子里就自动弹出了喝生鸡蛋的肌肉猛男。
  不过张立元长了张富有书卷气的脸,白大褂又恰好遮住了那身肌肉,大部分人再见到他,通常会下意识认为对方安全无害,构不成什么威胁。
  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他是壮汉的事实。
  谢浮玉检查过餐厅内外,确定附近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至此所有线索指向了一个与最初假设背道而驰的方向。
  张立元被割喉那会儿应该已经昏迷了。
  “而且昏得意识不清,离死不远了。”宋星度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朝两人招手,“张立元后脑快被砸烂了。”
  他没谢浮玉那么严重的洁癖,直接上手拨弄起尸体,热心帮助血糊拉碴的前队友翻了个身,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后脑勺。
  原本饱满的头骨瘪了一块,瞧着像是遭到过重物撞击。
  宋星度啧啧称奇,问谢浮玉:“以张医生的体格,这一下居然能成功给人抡残,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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