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但柜子有两个,敲烂任一都会引来npc,所以必须同时进行,殷浔摸到背包里的电脑,思考柜子就是出口的概率有多高。
  一旦猜错,他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解决掉八个npc并且把这家理发店砸得稀巴烂,否则整条街的镜人都会涌过来。
  殷浔支着下巴沉思,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理发店是唯一一家能反射事务所、广告牌和咖啡店的底商,又在地图的最南端和最西端,堪称包罗万象,所以理发店必然是出口,这点可以肯定。
  镜墙不是出口,这点也可以肯定。
  至于镜墙对面,镜子、柜子、椅子……大小摆件逐一从殷浔眼前掠过,捏住杂志的手倏地顿住,近乎过目不忘的能力又将那场车祸的画面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车祸投影是突然消失的,这意味着造成投影的光线路径产生了变化,换而言之就是反光板的位置变了。
  镜墙对面,镜子是不会移动的,椅子移动的又太过频繁,殷浔捋了把汗湿的额发,想起置物柜中段有一道抽屉。
  客人变多后,放剪刀的抽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打开的状态,而且抽屉也是镜面材质,完全符合条件。
  猜测明晰的刹那,耳边的水声停了下来,接着是毛巾包裹住头发的摩擦声,殷浔心跳骤然加速,意识到谢浮玉洗好头了。
  下一个是他,但他不能去。
  他们没有时间了。
  此时此刻katherine还不知道在哪个门店徜徉,殷浔隔着方巾按了按眼睛,决定放手一搏。
  “少爷,到你了。”tony喊他。
  殷浔坐在椅子上没动,谢浮玉拨开前呼后拥的店员,快步走向他。
  “抽屉,是抽屉。”殷浔摸索着揽住谢浮玉的腰,借着亲吻脸颊的动作用气音说。
  谢浮玉飞速扫了眼椅子斜对面的镜面置物柜,所有线索在此时串成一条完美闭环。
  他在店员城会玩的目光中牵起粘人精一样的少爷男友,把人带到离门最近的置物柜前,握着他的手腕放在了抽屉把手上。
  “五秒。”谢浮玉踮起脚在他耳边说。
  殷浔于是默默读秒。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他一手拉开抽屉,另一手从包里拿出昂贵而沉重的游戏本猛地向下一砸。
  哗——
  店员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见靠着大门的柜子碎成了玻璃渣。
  然而预想中属于商务楼的喧杂并未出现,殷浔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恍惚察觉到刚才只有一次玻璃碎裂的声音。
  谢浮玉呢?
  殷浔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扬手摸到后脑的蝴蝶结,正要一把扯下时,第二声哗啦却突然响起,仿佛有时间差似的迟了几秒。
  方巾顺着鼻梁滑落,殷浔睁眼,看见窗外暮色四合正值傍晚。紧接着他怀里一沉,谢浮玉踉跄着栽倒在他身上。
  殷浔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触手却摸到一片湿热。
  黑色西服看不出是什么,殷浔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第122章
  晚上八点, 通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走廊上人影寥落,苍白顶灯从电梯口延伸向两侧病房,不时有护士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小车从紧闭的房门外经过。
  小袁给1803的病人换完药,正准备推门离开, 一转身和提着晚饭赶回来的病人家属打了个照面。
  “殷先生。”她小声问好。
  殷浔低眉颔首, 目光透过门上的小窗瞥了眼病房内的情况, 低声问:“他怎么样?”
  小袁如实说:“有点低烧,这会儿吃了药才躺下,应该还没睡着。”
  殷浔了然,认认真真同她道谢,随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味随着合拢的房门渐渐消散在门外,食物的鲜香糅进腾腾热气, 在暖黄色灯光中洇开一片白蒙的水雾。
  殷浔将纸袋放到茶几边,倒了杯热水走向病床。
  雪白床铺上被子微微隆起,男生趴在枕边,正用胳膊垫起烧红的侧脸,防止自己因为脸朝下而闷死在枕头里,乌亮黑发已然汗湿,一绺一绺乱七八糟地贴着前额。
  殷浔俯身, 与他额头相抵。
  谢浮玉隐隐察觉到有人靠近, 意识昏沉间皱了皱眉,略烫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仿佛要挣脱伤病的桎梏强行睁眼, 下一秒却被肩背处传来的撕裂一般的隐痛重新拽向深渊。
  探出被子的手徒劳地朝虚空中一抓,很快脱力垂落,幸而殷浔及时握住了他的手,使那截薄白手腕免于经受磕到床沿的酸楚。
  谢浮玉的手指比平时都烫, 皮肤却是覆雪盖霜的白,纤细的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手背上抽血时留下的针孔有些红肿,整个人因此显得异常单薄而脆弱。
  殷浔坐在床前,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
  半晌他重重闭了闭眼,抬起谢浮玉的手,微微低头,将温热手背轻轻贴向自己的前额。
  殷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依然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早谢浮玉十几秒离开副本。
  两人本该一同回到现实世界,但事与愿违,他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不同步。意识到是自己先出来的刹那,殷浔肯定谢浮玉出了意外。
  他亲手砸碎过一只玻璃抽屉,自然清楚这种材质对于谢浮玉来说简直轻而易举,阻止对方离开副本的绝不是玻璃厚度。
  是门。
  抽屉一定是门,但事后看来,破碎的抽屉仅仅构成了门的极小部分,因此只有砸碎抽屉的人能通过抽屉回到现实世界。
  谢浮玉发现自己的抽屉有问题后,必然尝试过从殷浔的门出去,结果显而易见。当时旧的出路已经失效,理发店内的npc被砸抽屉的动静惊动,他必须在短时间里找一扇新的门。
  那扇门具体在什么位置只有昏迷中的谢浮玉清楚,短短几秒的时间差使他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殷浔扶住他时,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所幸黑色西装掩盖住了一身血色,否则两人重新踏进商务楼的瞬间便会遭到周围人异样的打量,高低要手牵手上一次社会新闻。
  彼时暮色四合,商业街人来人往,殷浔打横抄起谢浮玉快步冲出商务楼,马不停蹄地叫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染血的西服外套被医生小心剪开,露出内里破破烂烂的白衬衣,鲜血将纯白布料浸成湿淋淋的绯色,揭开这层碎布,瓷白如玉的后背烙满纵横交错的伤口。
  这些伤口大都集中在肩胛骨附近,不宽,但有几道深可见骨,最长最深的一道紧挨着谢浮玉的后颈,只差几毫米便会划破颈侧的动脉。
  处理伤口的医生告诉殷浔,谢浮玉后背是被玻璃划伤的。他们在清创过程中清理出一些晶莹剔透的碎屑,疑似是碎玻璃渣。
  店门、镜子、玻璃......理发店里有很多能对玩家造成威胁的摆设,如果谢浮玉是从正面击打镜子,那么飞溅的玻璃绝不会将他后背划伤得这么严重。
  这种伤要么是不设防摔在了碎玻璃上,要么是被人用玻璃做的东西自上而下猛力砸向后背。
  理发店中有能力伤到谢浮玉的只剩那些镜人。
  眼前蓦地闪过什么,殷浔猛然抬眸,喃喃道:“最关键的那面镜子一直都在镜人身上。”
  是他疏忽了,殷浔低头贴着谢浮玉的手背蹭了蹭,灰瞳深处划过一丝自责。
  “咳、咳咳......”病床上的男生忽然开始咳嗽。
  殷浔赶忙松开他,起身往放凉的杯子里又添了点热水。
  谢浮玉费力撑开眼皮,眯着眼看他,殷浔满脸愧意甚至没来得及藏好。
  四目相接,殷浔微怔,随后快步走近蹲在床前,将吸管递到谢浮玉嘴边,“喝点水?”
  谢浮玉瞥瞥他,偏头咬住了吸管。
  喝了小半杯后他别过脸,示意殷浔把水杯拿走。
  殷浔放完杯子又将茶几上的纸袋拎过来,问:“我买了点粥,吃吗?”
  谢浮玉摇头,哑声说:“没胃口。”
  背后的伤比灼热的体温更加难捱,睡觉时一呼一吸都会牵扯到纱布下的伤口,遑论他现在发着烧,身体想睡,意识却总不得安稳,退烧药加上厚实的棉被将人捂得浑身是汗,身体像才从水里捞起来,泡发了似的孱弱无力。
  殷浔注视着他苍白而带着几分病态的脸,恨不能替谢浮玉受刑,心疼掺杂着灭顶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散漫惯了的混血此刻安静地垂着脑袋,仿佛热衷拆家的大型犬猝然变得乖巧温顺,良久他嗫嚅着嘴唇道:“对不起。”
  “与你无关。”
  两人同时开口,谢浮玉呼出一口热气,吃力地朝殷浔勾了勾手指。
  体型庞大的杜宾秒变萨摩耶,乖顺地贴过来,任由对方用汗湿的掌心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不怪你。”因为生病,谢浮玉声音很轻,“当时那种情形,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判断,逻辑链没问题,只是副本更胜一筹罢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