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记录,殷浔眯了眯眼,他们得找出实验相关的文字记录。
  按照无良导师的行事作风,齐文光靠大脑记录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工位上没有电脑,应该是被人拿走处理掉了。
  但如果齐文在鬼学长的游说下产生了动摇,不再全心全意地替导师干活,他应该留有备份,举报导师不是一群学生光凭一腔热血和一份联名举报书就能实现的。
  实名举报需要证据。
  藏在宿舍不安全,鬼学长将玩家引向实验室,难道齐文把东西藏在了实验室?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会不会是死过人的工位被空了出来?
  既然打算压下学生的死讯,导师就不能堂而皇之地招募新组员,因此明面上,死去的学生还在项目组名单中。
  殷浔抬起头,目光扫过天花板上星罗密布的摄像头。
  屋顶正中央悬着一台脑袋大小的三百六十度全景监控,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漆黑屏幕背后满是琐碎的电子元件,犹如密密麻麻的复眼监视着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任何反常的行为都难逃幕后黑手的严密管控。
  这份文字材料必须看起来足够普通,散落在一堆文件中不会太过显眼,可能很容易被人当成废稿或是草稿纸之类。
  而且不在齐文自己的抽屉里。
  空置的工位就像宿舍内的空床,如果四人间只住三个人,那么剩下的那张床将非常适合堆放杂物。
  殷浔走到一号床对应的工位,逐一拉开抽屉。
  书桌右侧一共有三层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有一叠档案袋,他把所有文件都倒在了地上。
  “十分钟大概只够清理一张桌子。”殷浔没抬头,余光看见谢浮玉在他面前蹲下,帮忙翻找资料,“你找的谁?”
  闻言,谢浮玉手一顿:“齐文。”
  沪津时值深秋,昼夜温差很大,且时常刮风,他出门找导师汇合时穿了一件冲锋衣防风。
  谢浮玉从冲锋衣内胆与外壳的夹层中掏出一本薄册递出去。
  b5大小,厚度约莫二三十页纸,封皮是白色的,乍一眼看上去很像是用打印注意事项的那种劣质打印纸装订而成的草稿本。
  封面没有标题,只有一串编号。
  殷浔扫了两眼,很快记住本子的外观,随后从一堆文件里挑拣出了另一本册子。
  白色封皮,很薄,还是只有一串编号。
  殷浔将本子抽出来塞给谢浮玉,接着把剩余的材料归拢,他边整理边浏览过纸面上的内容,确认没有副本相关的信息后,将那些散乱的文件一一塞回对应的档案袋。
  悉数恢复原样后,两人席地而坐,面前的空地上摊着两本除了编号以外封皮没有任何差别的白色薄册。
  “这本是从齐文的工位上搜出来的。”谢浮玉指指左手边的本子,“你的那本可能是朱成俊。”
  但工位不会和本子主人对应,二者之间应该存在某种递推关系。
  谢浮玉直觉朱成俊的抽屉里藏着齐文留下的线索,而齐文的抽屉里则藏着鬼学长或是后面死掉的人留下的线索。
  他翻开了两本册子的封皮,扉页上统一写着——
  a-103工作日志。
  只一眼,谢浮玉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就是鬼学长希望他们发现的东西。
  可惜标题下方依旧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一本写着a364204,另一本写着a132380,看起来像是某种随机数组。
  谢浮玉按照自己推理出来的逻辑,先拿起了殷浔找到的a132380。
  他认为这本薄册应该属于齐文。
  谢浮玉往后翻了一页,忽然肩上一沉,殷浔靠过来,几乎是半环抱式的把他圈进怀里。
  像只离了主人不能活的大型犬。
  可能是涨潮外加失联产生的不安后遗症吧,谢浮玉表示理解,并且放松身体,默许了他的拥抱。
  “我没事。”殷浔死要面子。
  话虽如此,他环在谢浮玉身侧的胳膊不由自主地又收紧了一些。
  谢浮玉:“......”
  他好像也需要找点事做来转移殷浔对自己的影响。
  谢浮玉开始浏览这本疑似属于齐文的工作日志。
  【2043年1月15日】
  【实验室来了新人,叫朱成俊,学材料的,今年大四。老板让他跟着我们组做icarus观察,搞不懂为什么让一个学材料的本科生进组,感觉他会分走我的工资。】
  icarus,谢浮玉眸光微顿,猜测这可能是aether项目的某个实验体。
  【2043年1月26日】
  【果然这个月到手的经费又少了,卫学长说老板手头紧张,又不能不给新人发工资,只好先扣点我的,因为我这个月卡进度,icarus的失败给实验室增加了成本负担。】
  【2043年3月14日】
  【朱成俊确实有两把刷子,原来他搞出来的那种材料能够增强icarus的活性,老板给他加了工资,我这个月没有钱。】
  【2043年3月18日】
  【icarus进展顺利】
  【2043年3月21日】
  【icarus进展顺利】
  从三月份起直到六月份,齐文的记录都只有这一句话。
  但实验真的如他所写那般顺利吗?
  谢浮玉觉得不是,因为日志是手写,字迹骗不了人。
  六月前后的字迹明显更加潦草,笔触轻重无规律,齐文的精神状态可能出了点问题,谢浮玉随意编造的借口竟然误打误撞成了真。
  【2043年7月3日】
  【icarus进展顺利。】
  【2043年7月5日】
  【完了完了完了,icarus死了,下一个是谁,我吗?】
  谢浮玉皱了皱眉,七月五号的记录非常突兀,没头没尾犹如一曲临近高潮便戛然而止的交响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七月五号之后是一片空白,齐文的工作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
  真正的戛然而止,谢浮玉若有所思,慢慢合上册子。
  “等等。”殷浔拦住他,翻回到七月五号的下一页,手指贴着前后两页纸的交界线蹭过去。
  指腹下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他没有看错,两页纸贴近车缝线的地方的确有一簇极其细小的凸起,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能辨认出那是纸张撕裂的断面。
  也许七月五号不是没有记录。
  那些记录被人撕掉了。
  第55章
  撕掉的页数不多, 谢浮玉拿起另一本册子,在看具体内容前,先和殷浔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册子有没有缺页。
  结果显示,从齐文工位上搜出来的这本薄册完好无损。
  他对比过两本工作日志的页数, 发现殷浔找到的那本疑似属于齐文的日志其实只少了一页。
  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是两种可能:是齐文撕的、不是齐文撕的。
  谢浮玉倾向于前者。
  因为如果是齐文以外的人撕掉了这页纸, 说明纸面上的内容使对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谨慎起见,这人应该拿走整本工作日志,而不是单独撕掉某一页。
  可如果是齐文撕掉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缺失的这页是被销毁了,还是被藏起来了?
  七月五号看似使整本日志戛然而止,实际却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开启了另一条未知的分线。
  无论是谁拿到齐文的工作日志,只要能够发现撕页断面,就会不由自主地猜测他的行为动机,谢浮玉不太确定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是否会被引入某种思维误区。
  他决定听听别人的意见。
  不过这会儿没有别人,可供参考的对象只有殷浔。
  “你觉得齐文在那页纸上写了什么?”谢浮玉扭头看他。
  殷浔“唔”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齐文撕纸的举动是自发的还是被迫的?”
  撕掉一页纸, 可能是因为纸上写了真相, 而这个真相还不到最合适的揭露时机。当然,也有可能是撕纸的人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殷浔念高中的时候就帮前后桌的小情侣递过纸条。
  假如齐文是主动撕下的这张纸, 他很可能想向某个人传递一则重要消息。
  谢浮玉:“……”说来说去还是得先搞清楚齐文写了什么东西。
  “不是。”殷浔失笑, “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试着从齐文的角度倒退他当时的经历,再结合这段经历推测他留下的线索。”
  谢浮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过去二十个小时内, 他只吃过一块巧克力,低血糖延缓了他的脑速,谢浮玉一时半刻理解不了殷浔的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表示自己正洗耳恭听。
  殷浔无奈,直接给了结论:“齐文应该遇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和他息息相关,一旦成真他可能会死。”
  无论是传递消息亦或隐藏真相,撕纸这一行为必然对应某个特别的契机。齐文当时很可能遇到了紧急情况,来不及留下更多线索,因此随手撕掉了这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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